泽雨轩 > 武侠仙侠 > 出鞘 > 第两百二十九章 神明不低头

第两百二十九章 神明不低头(2 / 2)

男人来此处,眼神自然无需躲闪,都是直来直去,光明正大地看。

一人怀中抱着一位纤瘦女子,身材苗条,细腰袅袅,只不过老天爷给她开了一扇窗,就会为她关上一扇门,比如这位女子——就不怎么凹凸有致。

那位抱着苗条女子的客人,手上不含糊,在那女子身上捏了一把,眼睛却往李子衿这边的丰腴女子身上瞧。

真是手上眼上都不含糊。

天晓得这位男子,心上是否又有另一位女子。

若真如此,那可真是精神饱满,心上眼上手上,各有女子不同,令人叹服。

那丰腴女子又问道:“敢问公子要找的人,姓甚名谁啊?奴家可以帮着公子找找。”

李子衿想起之前在裁光山山神庙,与那位扶桑王朝世子殿下分别之时,宫子繇曾提到,若要寻他,尽量别走官道,走“野道”。

宫子繇还说野道之上,又有好几种道可走,能最快找到他的方法,就是来这野道中的温柔乡。

那位世子殿下,说自己有位朋友,在名为英雄冢的青楼里卖艺,喊李子衿如果要找他,来找那位朋友即可。

少年轻声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一位雪竹姑娘?”

那阿蕊连连点头:“有的有的,雪竹嘛,是咱们这儿出了名的新晋花魁了,城里的王宫贵胄······城里的‘大人们’,都喜欢找她。”

说完,丰腴女子却也没有带路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那锦衣少年剑客看。

原来是暗示这个。

李子衿笑着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抛给那丰腴女子,后者接过,手法极其熟稔,往那双峰之间一揣,笑着转身给少年引路:“公子这边儿请,奴家这就带你去找雪竹姑娘。”

两人经过一些空房间,有不少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却独守闺房,见到那丰腴女子带着锦衣客人走过,觉得客人没挑自己,心中难免有些怨气,又听闻那位锦衣少年客人,是直勾勾寻那雪竹去了,此刻这座青楼里难免怨声载道的。

“切,不就是个骚娘们么,凭这个前朝公主的名号,都睡过不知多少客人了。”

“可不是么,鬼晓得那狐媚子从哪儿学来的妖术,把男人们个个迷得神魂颠倒哟。”

“不就是装清纯,欲拒还迎那一套吗?只要银子给够,我也可以啊,凭什么就只找她。”

“诶,几位姐姐,你们讲话可要小心些啊,咱们这儿的客人,大多数都找过雪竹妹妹,暗地里可都疼惜着人家呢。”

“就是就是,小心等下惹到人家雪竹妹妹的金主了,平白无故遭受一场无妄之灾呢!”

李子衿经过那些独守闺房的女子房间,难免听到这些怨气,却始终面不改色,从容走过。

走在李子衿前头的丰腴女子阿蕊,朝那群怨气满满的姑娘们摆了摆手,全她们一个个都少说两句,莫要脏了贵客的耳朵。

倒也是个见钱眼开的,收了银子过后,办事细致了不少,腿脚麻利了许多。

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来到了一间屋子前,门口悬挂着一枚牌子,以反面示人。

这在青楼中,是常有的规矩,牌子正面,就表示无客,牌子反面悬挂门外,就表示正在接待客人。

那丰腴女子“哎呀”一声,转过头来,朝李子衿歉意道:“瞧瞧我这记性,这么久把这茬给忘了呢,今儿个雪竹姑娘已经有客人了,抱歉抱歉啊,是奴家招待不周,耽误公子您的时间了,这样这样,奴家这就把银子还给公子······”

她说着就在李子衿面前伸手往双峰之间摸去。

李子衿摆摆手,说:“不必了。”

少年微笑道:“我知道你知道今晚雪竹有客人,不过你却不知道我知道你知道雪竹今晚有客。我更不会在乎你明知道雪竹今晚有客,却还装作不知道,收下了那锭银子,不过反正也无所谓,那只是小钱,算阿蕊姑娘替我带路的辛苦费。你退下吧。”

那锦衣少年客人三言两语,如同妙语连珠,说的丰腴女子面红耳赤,却也不太好再在他面前惺惺作态,便只好告辞一声,悻悻然退下,不知又到楼下去霍霍哪个初来乍到的客人了。

李子衿就这么站在雪竹门前,背对着那位前朝公主的闺房,将手轻轻搭在二楼走廊栏杆上,静静看着楼下的灯火阑珊。

推杯换盏间,不乏客人对女子的上下其手,而那些女子只能强忍着恶心笑脸迎客。

觥筹交错后,喝了个烂醉的贵客给姑娘们搀扶上楼,就在温柔乡中度过一夜春宵。

镜花水月中,也有那玩世不恭的真纨绔,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逢场作戏里,俊男靓女们玩笑着喝了杯不嫁也不娶,只是玩玩而已的交杯酒。

京畿之地,灯火迷离。

有年轻男子沦陷至此,一夜散尽千金家财,只为博红颜一笑。

有纨绔子弟游戏人间,左拥右抱,夜夜笙歌,莺莺燕燕三五成群。

有庙堂高官隐姓埋名,偷偷来此见上一位,心仪已久,却不能替她赎身,把她娶回府上的女子,只因府上还有那“母老虎”管事。

有城中某座寺庙里的僧人,白日诵经念佛敲钟,夜里戴帽狐裘吃肉,嘴上说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有那家道中落,众叛亲离之后,被族人卖到青楼抵债的可怜少女,被人卖了还不忘替人数钱,脚步蹒跚着走上不归路。

有那双亲早逝,跪在街边乞讨为生的姑娘,迫不得已卖身葬亲,只为让双亲入土为安。

来到这里的,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有的人,只是出于自己的选择,有的人,却是被逼无奈。

或应酬陪酒,或强行合群,或伪装自己,扮演成没心没肺的模样,来这春宵楼中走上一遭,回头便可以爽朗笑道“我也是没心没肺的人了”

没心所以不必伤心。

楼上的锦衣少年,就这样站在走廊尽头的栏杆处,凭栏俯视楼里的众生百态。

人间烟火气十足,人情味却屈指可数。

可能逢场作戏的一场场戏里,玩笑着说不嫁的人,是真不愿嫁,而玩笑着说不娶的人,却真心想娶。

可能镜花水月的公子哥们,也曾真心喜欢过某位女子,到头来心深伤透,不是不想让叶沾身,而是不敢让叶沾身。

可能觥筹交错之后的烂醉贵客,其实没有真喝的烂醉,只是有些腼腆,想要像周围的老手一样在花丛中游刃有余,便只好先装个烂醉,到房里去为所欲为。

可能推杯换盏间被客人上下其手却还要眼含笑意的姑娘们,有的人是真犯恶心,有的人是装犯恶心。

人生路上,把自己当成戏子的,未必就真是戏子。

可把自己装成戏子的,往往变成了真戏子。

可能到头来,当初在嘴上说着人生如戏,不如游戏人间的人,反而最痴情最认真。

嘴上说着一生只爱一个的那家伙,结果连十年都没熬过,就转头去爱别人了。

装没心没肺的那年轻人,酒醒之后,依然用情至深,依然会为失去过那位女子感到痛彻心扉。

装痴心绝对的那位庙堂官员,酒醒之后,看着给自己倒茶煮饭的夫人,即便她人老珠黄,可也强过青楼里的“小蜜”,打定主意不再去了,两只老虎好好过日子。

纨绔人间的公子哥嘛,夜夜笙歌,夜夜左拥右抱,可真当他站在自己心中那位女子身前,反而会羞涩得像个雏儿,连手该怎么放,话该怎么说,都不知道。他更会觉得,自己看过摸过睡过的那些莺莺燕燕,加起来也不及心上女子一人眉眼。

被卖到青楼抵债的少女,也许还会像从前一样,坐在柴房门槛上,抬头仰望天上的星星,想着一颗星星,就是一文钱,只要攒够眼前那么多颗星星,攒够那么多铜板,就可以替自己赎身了,可以回家了。哪怕被家人伤害千百次,依然对家人心存希望,指望着家人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嫌弃她在青楼里生活过呀。

卖身葬亲自愿来到青楼的姑娘,兴许学的很慢,步步走在别的女子后头,也不会往脸上涂脂粉,更不明白女人与女人之间,哪怕不抹脂粉,香味也是有所区别的。她更不会懂,原来侍奉男人,还有这么多学问,什么推车,什么坐莲,什么吹箫的。可能从此以后,就不再清纯了。可是即便如此,也无怨无悔。

陪酒应酬的那位年轻官员,饱读诗书寒窗苦读十年,结果没想到到头来还需要在酒桌上说些阿谀奉承的违心之话,句句都离自己读过的圣贤文章和自己想说的肺腑之言十万八千里远,偏偏还得强忍着这样做,只为了不辜负替自己引荐这场酒局的先生。年轻官员有时总在想,自己奉若神明的先生,怎么会跟这样一群沽名钓誉之辈混在一起。年轻人总想不明白。可能等他想明白的那一天,他也就成为了这些人中的一员,一丘之貉。希望年轻的官员,永远都不要想明白。

被男人摸着真犯恶心的那位女子,在心里盘算着常来找自己的那几位客人,究竟哪一位对自己是真心的,或者说有没有人是真心对自己好的,愿意不介意过往娶下自己的。想着她已经攒了许久的赎身钱,等到钱一攒够,就立刻跟老鸨摊牌说不干了。

装作犯恶心的那位姑娘,在来这种地方之前,还都以为真存在卖艺不卖身这种说法,后来才晓得,哦,原来那都是假的,世上就他娘的没有谈不拢的买卖,只有谈不拢的价钱。只要银子到位了,别说卖身,卖命都干,而且还是无数人排着长队,抢着干。后来这位姑娘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她不讨厌这种感觉,原来那男人骂的没错——她真是个天生的婊子。

李子衿站在楼上,仿若神明,观那众生百态。

忽然在这一刻,他明白了。落京好吗?好,但是还不够好。

扶桑王朝好吗?好,同样还不够好。

而已经算是扶摇天下里,相当好的扶桑王朝了,世道却还谈不上真正的好。

那么外面那些王朝、藩国,世道究竟差到了神明地步去啊?啊?

李子衿恍然大悟。

明白了昨晚在落京城隍庙中,那位名为阿卢的庙祝,为何会说那番言论。

即便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也懒得看这样的人间一眼。

如他李子衿不愿多看刘深一眼一样。

神明怕脏了他们的眼。喜欢出鞘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出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

最新小说: 遮天 伪仙者 重生洪荒之逐道 三好妖怪黄小丁 天纵浪行之枪问 无名江湖录之九阴日记 打造至高洪荒 别让玉鼎再收徒了 凡力 天道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