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锅屋看了么?”老二问老大,“来的时候,你咋没看一下啊,说不好在屋里哦?”
“俺咋没想到。脑子被驴踢了。”老大拍拍脑袋,起身跟老二往家里走。
回去的时候,路上的雪已经漫过脚脖子,一路吃力地拎着脚,相互提醒着,防着踩到坑坑洼洼里。
还没走到门口,老大赶紧伸手推开自个家的锅屋门,里面啥个人影都没有。
“没得?”老二看老大没啥反应,屋子也静悄悄的。
两人啥也没说,坐在床板上。风带雪刮到屋里,跑了一身汗的两个男人抖擞了一下,顿感寒意入骨。
屋子里静得听到雪落下的声音,屋子里静得听到带着伤痕的喘气声。
他们觉得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她娘在不在了,而是娘活不下来了。
一直坐到天亮,寒冷和睡意根本没有打倒他们——无奈和无助在羞辱他们无能,甚至透视出了他们的无心。
犹如这大雪覆盖的世界,一切看上去那么美丽而纯洁,当阳光普照,雪消冰融时,美丽与丑陋、现实与妆扮,尽收眼底。
他们经受的或许不仅仅是庄里人的吐骂和指责,更多是漫长而又隐秘的心里煎熬——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面对死亡的残酷与折磨。
大雪跟铺被子一样,一层一层的铺着。五天过去了,雪还没停,一点没有娘的消息。十天过去了,雪还没停,还没有娘生死的消息。
这事情后来过去了,还有唱段子,庄里的大人和娃都会唱,年代长了,也没几个人记着了。听说,庄里头有个箍桶的倒是记了几句——
五子去赶海,咋就不回来?
老娘啊,老娘,五子去赶海,给娘买新鞋。
五子啊,五子,雪大路难走,娘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