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杳话音落下,凤南启的手指又动了动。
他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指,忽然反手一扣,紧握了元杳一下。
也就是那么一下后,突然就松开了。
他嘴角上扬,眼神渐闭,倒向躺椅……
“哗啦……”
凤南启怀里的酒坛,滚落在石砖上。
酒水并着碎瓷片,溅了一地。
亭子里,顿时酒香四溢。
顿时,整个玉阳宫,一片寂静。
谢宁见状,掀了袍摆走至软榻边,一手捋着衣袖,一手搭上凤南启的脉搏。
片刻后,他转身看向众人,叹息道:“凤皇……驾崩了。”
顿时,亭子里哭声和惊呼声一片——
“父皇!”
“皇上!”
“皇上……”
凤寻跪在躺椅边,眼眶通红,用力磕了三个头。
怀柔扶了腰,吃力地跪在凤寻身旁,哭得满脸是泪,难以自持。
凤寻红着眸子侧头,扶了她一把。
洪公公老泪纵横,几乎要当场哭死过去。
宫人们,全都跪在亭子边。
很快,整个西丘皇宫哭声震天。
躺椅上,温暖的阳光,再照不暖凤南启逐渐凉透的身躯。
他闭着凹陷的双眼,容貌还算安详……
揽月宫,望月阁。
墙上挂着的一副双人画像,无端松动,飘然落下。
画像上,女子浅笑嫣然,男子丰神俊朗。
一阵风轻轻拂来,画像打了个旋儿,落在一盏正燃烧的蜡烛上……
凤南启驾崩了。
疾病缠身的他,在阴暗中挣扎了几十年,最后,却死在了一场明媚的春光里。
他走时,带走了挂满琉月画像的望月阁。
带走了……当年大婚时,为琉月修建的揽月宫……
宫中,大火足足烧了三日。
皇帝驾崩,是国之重事。
凤南启病了几十年,传位遗诏,是早就拟好的了。
而且,因他生前犯下许多过错,因此,他留了遗诏,让凤寻在他驾崩后,丧事简办——
国丧,只需七日。
停灵满七日后,便送灵柩入皇陵。
七日后,新帝继位。
二十一日后,办立后大典。
……
生前,凤南启撑着一口气,将所有事全部都给安排好了。
因早有准备,每一桩每一件,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更何况,早在凤寻被册立为太子之时,就已经着手处理朝政,如今,更是得心应手……
西丘皇宫,飘满白绫。
元杳站在静月阁,望着白绫翻飞的西丘皇宫,轻叹了一口气。
忽然,一道身影走了过来。
九千岁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还在难过呢?”
元杳转过身:“爹爹,杳儿不是难过,只是感叹。”
感叹?
九千岁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问:“感叹何事?”
元杳轻呼了一口气,缓声道:“他撑了十几年,亲眼看着凤寻长大、羽翼渐丰、为人夫、为人父……
都撑这么久了,却只瞧了我一眼,就这么死了……”
真过分啊!
明明,都不曾养育过她,却还骗得她一句“父皇”,骗得她一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