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1 / 2)

由于这一个质问,心虚的宁之汌一连半个月都没敢说什么一起睡的话,只是偶尔晚上睡不着,偷偷爬起来溜到姜之年的房间里抱着他睡一会儿,天亮了又急忙爬回客房去。

姜之年是知道的。

他一向睡得浅,有人开门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但宁之汌除了抱着他之外也没做更过分的事,姜之年也就随他去了。

期间姜之年去看了姜念白几次,宁之汌在家里待着无聊,也想去看看姜之年那个甜心小萝莉,就主动请缨当免费司机,两人一起去了郊区的私立医院。

姜念白脸色苍白得像冬天暗夜里的雪,手上插着输液的管子,见到姜之年来了就开始笑,姜之年一度怀疑她到底疼不疼。

疼是肯定疼的,任谁的心脏被反反复复切开缝合都会疼,快十年了,姜念白只是疼习惯了。

“年年,这位哥哥是谁啊?”姜念白揪了揪姜之年的衣袖,看了看站在窗边打电话的人。

宁之汌刚好打完电话,收了手机走过来坐着,“小朋友,要叫叔叔,别叫哥哥。”

姜念白觉得奇怪,“别人被叫哥哥都会很开心的,你怎么就不一样?”

姜之年知道他又要乱说话了,但看着姜念白天真烂漫的眼睛,突然就失了言语,让宁之汌有了挥刀乱舞的余地。

“当然是因为叫哥哥的话我就和你叔叔差辈儿了啊!”

姜念白想了一会儿,更奇怪了,“为什么非要和我叔叔同辈啊?”

“因为你叔叔是我的唔……唔唔唔!”

姜之年死死捂着他的嘴,对一脸疑惑的姜念白笑了笑,“念白想出去逛逛吗?等这瓶水输完我就推你出去逛吧。”

“好!我想去看隔壁公园的小姐姐们踢毽子!”姜念白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开始专心盯着挂着的输液瓶,一直试图用仙女魔法把它变没。

姜之年拉着宁之汌出去了,把病房门关上了。

“她心脏不好,你不要刺激她。”

他们刚刚进去的时候正巧撞见一个医生从里面出来,宁之汌觉得眼熟,现在终于想起来是在哪儿看到过了。

是之前参加一个先天性疾病公益活动的时候,主办方请来的美国最有名的那个心脏病专家。

宁之汌说了声抱歉。

姜之年趴在走廊的窗台上,看着外面成片的阔叶林和麻雀,“念白是我哥和嫂子唯一的孩子,我嫂子难产去世了,念白一生下来就有心脏病,她血型随我嫂子,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找到合适的配型。”

有些东西,的确不是钱可以买到的。

姜念白从出生起就在等一个合适的心脏,等了几年也没等到,有次发病比较严重,动了手术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姜之年看得心疼,甚至动了去黑市买器官的念头,但姜随一番话把他点醒了。

姜随说,人生来就分了三六九等,哪怕世道再怎么大张旗鼓宣扬平等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有些人可能在睡梦中就被熟知的人夺去了生命,属于他的生命被拿来贩卖,所得利润却尽归害人者,本该拥有灿烂人生的人却被迫把梦的遗书交给了继承他器官的人。

“我们出生就在罗马,做不到把每个人都载到这里,却能做到尊重与维护,尊重他人的生命,不管是活着的还是已逝的,维护社会的尊严,不管它被凡人践踏成烂泥还是废渣。”

姜之年缓缓念出姜随说过的话,然后看向宁之汌,眼睛里带着细碎的笑意和苦涩,“我哥说得很对,每个人的生命都值得尊重……可是,为什么姜念白就要承受善良造成的后果啊……”

宁之汌抱住他,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想把心爱之人内心的伤痛和苦楚全化成水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知道叔本华有一个很著名的钟摆理论吗?‘人生就是钟摆,一端是痛苦,另一端是虚无’,一句很悲观主义的话,我们大学选修哲学史的时候学到的,相比而已我更喜欢一位文学家的话,大概是这样说的吧:‘人生的钟摆永远在两极中摇晃,幸福是其中一极,要使钟摆停止在它一极上,只能把钟摆折断。’只要还活着,谁也没办法把自己永远钉在喜乐幸福的一极,我们不可避免地会在悲喜之间来回摆荡,也没有人会预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希望会不会来临,但唯心主义是一切希望的源泉,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宁之汌亲了亲姜之年的耳朵。

“放心吧,一切都会柳暗花明的。”

要带姜念白出病房,姜之年去向医生请示了,宁之汌坐在病房里陪她。

姜念白看了看还剩三分之一的盐水瓶,然后把视线转移到宁之汌身上,声音平缓,“你喜欢我叔叔吧。”

宁之汌心里有些诧异,“嗯。”

姜念白也点头,神色很骄傲,“很多人都喜欢年年。”

很多人?宁之汌脑袋疼,他知道姜之年很受人喜欢,但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说明这个“很多”是真的多……

他在一边谋划怎么才能把姜之年顺利拐回去,姜念白却没看出他心里的小九九,坐起来凑近他,悄悄说:“可是他只喜欢一个叫宁汌的人,你知道宁汌是谁吗?我好想认识他哦,能让年年喜欢的人,肯定很好。”

宁之汌脑子空了一分钟,然后开始噼里啪啦炸烟花,“你怎么知道他喜欢宁汌?”

姜念白坐回去了,眼睛盯着手上的针孔,脸上是亮丽的笑,“因为年年睡着了说梦话就会叫宁汌的名字,而且他写的歌……”

“我给医生说了,待会儿输完液我们就出去逛吧。”姜之年推着轮椅进来了。

姜念白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过去了,一看到轮椅脸上又晴转阴了,“叔叔,我不想坐轮椅。”

“好。”姜之年把轮椅放到一边,过来和宁之汌坐到一起,“那我背你。”

“好耶!”

宁之汌还在深究姜念白未说完的那句话。姜之年没看他,只专心地看着盐水瓶,等最后几滴输完后宁之汌想叫护士过来,姜念白却习惯性地把手伸到姜之年面前,姜之年给她拔了针。

面不改色,手法娴熟。

宁之汌都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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