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艳丽和服的女人伫立于长廊之上,她凝望着栏外簌簌落下的雪花,只感到自己的视线渐渐迷失在雪中。她知道位于这座城池最深处的宅邸是绝不可窥伺的「禁地」,那扇紧闭的大门内有一个魂灵至今未归的人。
真奇怪,为什么我总想着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呢?
“神乐”
陷入沉思的女人皱起眉回头望去,托着一面圆镜的白发少女正以空洞的双瞳凝视她。
“是神无啊。”神乐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又是奈落让你过来的吗?”
名唤神无的白发少女平静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稚嫩语调却诡异地毫无起伏:“奈落让你现在到「禁地」去。”
神乐收在衣袂下的手指微微一颤,却故作淡然道:“之前不是说绝对不能去吗,现在他怎么又要我过去了?”
神无仰起头道:“奈落和新来的客人有事需要出门一趟……”
所以这是要我去守护那里的意思了?神乐心中刚冒出来的恐惧立刻消散,随之而来的是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的喜悦。她打断神无的话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现在就过去。”
白发的少女望着匆匆离开的神乐,向来面无表情的她此时却少有地露出了些许的疑惑。
神乐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作为奈落以四魂之玉从身体中分离出来的妖怪之一,神乐确实感觉到城中已经没有奈落的气息。尽管这里依旧盈满瘴气与妖气,但当她急促的脚步停下,周围已再没有那些令普通人类窒息的毒气了。
这里是整座城池唯一的例外,干净地几乎让人难以相信这是那个奈落的居所。推门近在咫尺,神乐凝视着它,虽然依然是紧闭的状态,却并没有上锁。
也对,她的心脏都掌握在奈落的手中,又怎么会刻意提防她这个性命都无法自我掌控的分.身呢?
没必要为了这点不值钱的好奇心去触怒那个男人,她神乐可不是那种有勇气拿性命去冒险的人。如此想着,神乐原本意欲靠近门柄的手渐渐垂下。
她转过身来,在门前的回廊边坐下。她百无聊赖地展开手中的桧扇,出神地望着扇面上殷红的图纹。偶有些飘散的雪花落在她光裸的脚背上,融化的一瞬间传来一丝凉意。这里太过安静,连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伴随着有些急促的心跳,唇鼻间呼出一片白雾。
那个人会冷吧?
神乐缓缓地合起桧扇。身为妖的她自然是只穿着一件单衣也能不惧严寒,但奈落既然没有让毒气侵入这里,那么那个人应该便是个普通人了,现在会很冷吧?
她终究是按捺不住,将扇子别在腰间,又来到紧闭的推门面前。
真的要违背奈落的命令进去吗?神乐轻轻呼出一口气,依旧有些犹豫不决。
突然,一阵沉重的碰撞声从门内传来,神乐怔愣了一息,尔后几乎没经过思考便立刻拉开了门,她急急地奔上前去,木制的地板被踏出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又这样接连拉开了几道门,才终于来到内室。
瓷白的花瓶还在榻榻米上滚动,装在里面的鲜花已有几支抛落在外,有一个人正扶着矮桌似乎想要站起来。
是个陌生的男人,可明明神乐很确定她从没见过他,却奇异地感觉熟悉。
“很抱歉,我刚醒过来,身体还有点僵硬,不小心碰倒了花瓶。”那个男人对着愣住的神乐道,“请问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人见城……”神乐上前去扶住他不稳的身体,“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灵魂被召唤到异世界六年多,刚回到身体自然是万分不适。程安予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所以也不准备过多解释,只是问:“我是怎么到这来的?”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大概是奈落带你来的……你认识他吗?”
“奈落?”阔别多时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程安予微微皱起眉来,“他现在在哪?”
神乐瞥见男人脸上状似不愉的神情,心下有了些思量,嘴上却只道:“他前不久刚离开。”
程安予不动声色地颔首,眼眸低垂下来,目光随之落在他脚下的榻榻米上,先前还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发现一个巨大而繁复的魔法阵不知用什么涂料描绘在这里。
看来这就是召唤回他灵魂的魔法阵了,只是奇怪,这个世界体系中也有会使用魔法阵的人吗?
这样的疑惑在程安予的心中稍稍掠过,他挥开神乐搀扶的手,淡淡道:“好了,既然是这样,那就等他回来吧。我已经没有事了。”
这显然是要赶人的意思了。
神乐不会这点题外话也听不出,只是她刚走出几步,却又踌躇起来。她回过头去,望着那个男人冷淡的脸,忽然出声道:“你这样是逃不远的。”
程安予抬眼看她。
“除了这里,人见城里到处都是致人死地的瘴气,而且城外还有结界,如果强行打破,设下结界的奈落会立刻感应到然后赶回来。”
程安予看着面前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焦急的女人,缓缓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神乐抿了抿唇,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带你离开这里。”
“就到这里吧。”
以妖力驾驭风将人短时间内转移到几十里外的地方,对神乐来说其实也只是很简单的事情而已,可怕的是这么做所带来的后果。不过神乐的面上看不出半分异样,她只是缓缓合起桧扇,指向了西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