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27
特奥丧气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他已经翻来覆去了数个小时，仍一点睡意都没有。睁眼闭眼，脑中想的总归要绕回到蒂博，而后越想越兴奋，身体和精神都极度亢奋。
看来今晚注定是个难熬的夜晚。特奥睁开眼两秒，干脆掀掉眼罩，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
23:47.
快要午夜了。
他放掉手机，翻身下床，赤脚站在窗前，拉开厚厚的帘布。
不知什么时候，雨已停了。天气显得很不错，清清朗朗的，灯光仿佛脉脉含情，昏暗地明亮着。
特奥忽然有了个主意。他穿上羽绒服，轻手轻脚地开了房门，不打算吵醒好眠的斯黛拉，去储藏室找出了一条床单。他本来想拿块野餐布，遗憾的是他也记不得那些布料未被翻出来使用的时间是多长了，只好作罢。而后，他抱着床单，依然轻手轻脚地从后门去到庭院。
这里原本是一个大泳池和一块草坪，是别墅区的基本设计。装修的时候，特奥让人把泳池拆掉，全部铺上草皮。他后来又自己栽种了一片玫瑰和鸢尾。至于虞美人，马德里对于她们来说稍显炎热了些。
他自知不是个green thumb（园艺好手），也就只是按照网络上的教导，一板一眼地浇水、施肥，后来更是任由她们自由生长。现在一看，虽说玫瑰在冬日时节凋零枯萎，鸢尾却是绿意盎然，枝叶间垂着几个小小的花苞。
特奥把床单折了三折，铺在草坪上，躺了下去，手在脑后枕着。鼻尖有雨后清爽的空气和花草泥土青涩的味道。他望着澄澈的夜空，一轮圆月洒落柔和的光。
很罗曼蒂克的夜晚。
如果，蒂博在他身旁就会更美好了……
噢，该死，teenage stuff（青少年的东西）。以及，他为什么又想到蒂博了。特奥暗自抱怨着，却又笑了一下。好吧，没什么好否认的，他就是喜欢青少年的东西。以及，随时都会想到男朋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男朋友。他的男朋友。特奥舔了下嘴唇，看着月亮，又笑了下。
不过，说起来，他们和好了吗？也许不算，也许是还没有彻底地和好。但至少，他们说开了。这已经足够了。慢慢来，他不着急。他有时候觉得之前的问题就是他们都太着急了。当然，这也很难去责怪谁。他们只是太留恋在一起的时光了。
至于现在，现在的问题是，那条路，那个方法，那个贪心地把爱情和足球全部揽入怀中的方法，究竟在哪里？他们真的能找到吗？
特奥又望了眼树梢，一缕薄云被风吹拂过来，像是枝头挂着轻纱。
别这么着急。他深呼吸一下，对自己说。他们说好了，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应该着急。
现在，球队里面几乎所有人应该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他们的事了。有人可能仍在犹疑，有人可能不太接受，但是没有人问过，也没有人跟他们俩正面提及过。这无疑是一种心知肚明的、默契的沉默。很多时候人们无意说破，只是因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而高层知道与否，他并不关心。只要他和蒂博拥有他们想要的能力，带来他们想要的利益，一切便不需要担心。恰好，这一点自信心，他还是有的。
所以，关键仍然是，他们会这样爱着彼此多久？
那片薄云悠悠地飘着，将月亮微微遮挡，星星因此更显明亮起来，碎金似的，细微地闪烁着。
特奥出神地望着。据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不知道爸妈是哪两颗呢？会是那边紧挨着的两颗吗？
他想起来爸妈曾笑言过，他们当时在一起的时候，两方亲友都不看好他们，只不过希望他们开心。谁也没想到，他们能一直并肩携行，爱如星子般沉静，时不时细微地闪烁。
这样的爱，谁不向往呢？他也想要。只不过，他还想要更多。他想要激情，想要不减少不变质的爱和欲，想要向变化莫测的未来讨要永恒燃烧的火焰。
他从没喜欢过谁。不知道是否因此，在这段感情里，他永远是更笨拙的、更贪婪的、更患得患失的。他其实很怕把自己全部袒露与交付，怕招致伤害，怕万劫不复，却又很怕蒂博会因此觉得爱着他是疲惫的，怕他真的抽身离去。他进退维谷。
但是……
但是，太喜欢了，所以无论如何，也还是想再试一次。试一次，you have all my love（你拥有我的全部爱意）；试一次，so can we be each other's last one（所以我们可以成为彼此的最后一个吗？）；试一次，cuz we've fallen.（因为我们已经深陷了。）
星星闪了闪，冲他眨眼，微笑。
——
经历了吉达的好天气之后，回到马德里的感觉糟糕至极。
昨天是暴雨，今天是大雾，天色迷蒙阴沉，且相当寒冷。蒂博跑着步，用手捂了下冰冷的耳朵，已经有些气喘。因为恶劣的天气，他们不得不在体能教练的要求下多跑几圈。西超杯虽然以冠军圆满收束，国王杯却又紧接着加入进来，于是赛程仍然是一周双赛乃至三赛，杜邦和医疗组不敢不小心翼翼，生怕让本就伤兵损将的球队雪上加霜，那会是谁都不愿预见的。
幸好，训练课只会持续一个半小时，他不用在苦寒中熬太久。
一阵嬉笑声传来，蒂博看了眼前面，是卡瓦哈尔和巴斯克斯在闹，第三个西班牙人纳乔在另一边，脸上既是无奈，又是笑容。今天跑步热身的队伍里面只有这一个中卫，因为剩下的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拉莫斯的足踝扭伤，瓦拉内和特奥的肌肉疲劳。他们应该正在室内做治疗和恢复训练。
蒂博的目光在纳乔的背上，却毫无征兆地想到了特奥。小孩最近肌肉伤得有些频繁。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可偏偏特奥自己也不是个多有数的人，还闹出过加练过度把自己弄伤了的事，不能不让他感到忧虑。
还是该找个由头……
他考虑着要怎么委婉地、且不会让特奥意识到自己的另一重用意地和他提及减轻加练的量的事，跟着队友停下脚步，转而去另一边场地做有球训练，不一会儿却听见又一阵骚动。他随意抬头瞟了眼，忍不住愣了下，凝神望过去。
迷蒙的雾气里，那金发看起来灿烂极了。
是特奥。他一边玩着球一边慢悠悠地走过来，到了场边才把球抱到怀里，走向他们。
还没说话，巴尔韦德飞速地扯走了他，大声地调笑地问：“你怎么逃出来的？”
“去你的！你才会逃走。”特奥笑着搡了下乌拉圭人的肩，“是格雷戈里让我来做有球训练。”一旁的第二队长马塞洛和齐达内便都点了下头，示意了解。
他和巴尔韦德说着话，眼神却既不在注视好友，也没看马塞洛和教练，而是四处地瞥。这多少是失礼的，而特奥向来很介意这个。疑惑刚刚生出来，蒂博就看见那双绿眼睛正正地望了过来，含着缱绻的笑看进他的眼睛里。
隔着或闲聊或散开的队友，他们交换了一个稍纵即逝的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