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卿回答。
皇帝注意到公输右的脸色,微低着头,沉静依旧。
太子把目光望向站在外面的环丰,神情复杂,轻轻地摇了摇头。
台上的舞乐仍在继续。
落落舞动着一双水袖,娇俏的身形像是一条灵动的白蛇在台上旋舞。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间关车之辖兮,思娈季女逝兮。辰彼硕女,令德来教。式燕且誉,好尔无射。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騑騑,六辔如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唱词依旧,所不同的是,这次的她变换了角色,不再是那待嫁的少女,而变作了迎亲的少年郎,一词一言,满是爱思。
所有人朝沉淀在琴曲与歌谣之中。
忽然,围绕在落落四周的舞女飞舞起来,在琴声中,她们踩着节拍,轻盈如同飞鸟,又宛如画中飞仙。
美妙的倩影引来阵阵掌声。
她们偶尔,甚至能飘到观礼台上,在太子夫妇面前将近一步处停下,然后又再度飘荡回去,一来二去,连太子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琴曲之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能将人以超越凡力的力量托起,轻盈若羽,叹为观止。”沐子敬感慨。
“扶风王还是有本事。”裴屸亦点头肯定地说。
皇帝笑了笑,乐然道:“那是自然,他在伎艺上的造诣已是顶尖,不过二十三岁就达到这种层次,前途不可限量。”
在一片叫好声中,鹜王却把目光悄悄望向公输右。他的表情阴晴不定,心里有些杂乱。
而坐在他对面的公输厘,斜眼望向自己父亲的眼神,则完全是焦急了。
此刻的公输右,脸色阴沉,一双锐目死死地盯着舞台。
三人的脸上同时皆闪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怎么回事,怎会没有任何反应?”
公输右的内心起了不小的波澜。他早在那些舞女身上做了手脚,按照计划,她们会在扶风王的琴曲下翩翩起舞,受曲中法术的影响而行动。
可现在她们却没有要反应的迹象。
“等等,不对,这琴谱不对!”
公输右突然想明白了,不是因为法术没起作用,而是琴谱被改了。这道法术隐藏在乐曲之中,但却被人修改掉,而且修改的方式极为巧妙,完全将咒语的每一段掐断了,若不是细听都分辨不出。
他猛然望向舞台中心的落落。
能同时通晓音律,且阴阳术出众的人,也只有这位挂着阴阳与伎艺第一的落落了。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扶风王手中会有一个落落。
沐雪非平静地坐在位置上,遥遥看向舞台的方向,面容逐渐冷峻。与那些单纯欣赏舞蹈的人不同,她直觉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些舞女看似轻柔,实际上每一步都暗藏杀机,只不过每次到关键时刻都被收了回去,就像是一场刀尖上的舞蹈,即使是美,也美得惊心动魄。
淡墨色的瞳孔稍微放大了一下,在烛光下像是闪了闪,渗出些许光亮。在这短暂的瞬间,她瞥见其中一个舞女的脖子上浮现出一个细小图案。
像是一片叶子。
正是先前江白问千旸的图案。
死活人之术。她想了起来。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直觉。
难道这些人都是公输右安排的?
她漂亮的瞳孔微颤了一下。不过,若真是如此,那她们为何会呈现出如此反常的表现,莫非所谓的死活人之术,并没有起作用?
“亭亭明玕照,落落清瑶流……落苍台……”沐雪非低吟着,忽然想起了这些刻在扶风王府里亭子的字。
淡墨的瞳孔再度发亮,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公输右掌心浮出一片细小的落叶,以极快的速度打出去,转身落入黑暗中,同时带出一声尖锐的短音,准确无误地塞入琴音之中。
被抑制住的法术重新恢复。
舞女们纷纷停下动作,转而再度飞舞而起,朝着观舞台的方向飞来。
这一次的动作没有任何先兆,甚至有点突然。
敖毕具依然不动声色地奏曲,而身处舞台中心的落落,手中水袖突然裂开,如同蛛丝般分出数条,向前蔓出,分别在空中裹住每个前去舞女的纤细腰肢,将她们悬浮在空中,也阻止了她们继续前进。
唱词依旧。
“裳裳者华,其叶湑兮。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之子于归,皇驳其马。
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既见君子,云何不乐?既见君子,云何其忧?”
落落旋舞着身姿,将浮在空中的一众舞女随着水袖扭动的方向牵动着,旋转起来。
台上台下,一片叫好。
“好!”白晨在大力鼓掌。
百宝歪着眼睛,慢慢地心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她们是在角力。就像一场拔河,而且是一人对决数人的拔河。
“毖彼泉水,亦流于淇。
水涵空,山照市。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唱段刚结,落落忽然发力,把她们纷纷拉回到台上。此时的水袖以她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分别连接到每个衣着华艳的舞女身上,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花。
一曲终,一舞毕。
公输右布下的杀机没起作用,在最后关头,仍然被落落巧妙破解。
他的脸色僵硬若铁,未曾想过失败的缘由会是因为一个戏子。
观礼台上下,掌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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