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屸守在皇帝寝宫门前,虽然里面的人已经醒来,但值此非常时期,他还是留在这里守护。
皇帝的突然醒来在群臣上下激起不少变动,之前齐名上书要鹜王回来的部分朝臣已经有了后悔的迹象。裴屸明白,越是在这种时候,某些人肯定要跳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剧烈。
很快,他就看到鹜王出现在了面前。
不过鹜王只身前来,多少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裴将军,听说父皇醒了,本王特意来请安。”鹜王走到跟前,对裴屸施以礼数。
和太子不喜欢繁文缛节的礼数不同,鹜王向来都是知礼之人,不然也不会有所谓“礼贤下士”、“仁义之君”这样的名声。
可裴屸相信这一切都是鹜王的表象,就像那天明知皇帝昏迷不醒,他回来时的样子就充斥着骄扬之气,那才是他的本性,如今不过是因皇帝苏醒而重新收敛起来。
裴屸点点头,推开门,随鹜王一同进入屋内。
虽是白天,但屋内还是点了灯,分别立于玉帐两侧,帐前落下一面淡金色的薄纱,落地成帷。
床上的皇帝依旧是平躺着,样子和昏迷时没有多大差别,只是那双眼睛睁开了,在看着屋梁。
“陛下,鹜王来了。”裴屸先是通报说。
皇帝此时慢慢扭过头,那双躲在薄纱后看不真切的眼睛把目光移到裴屸旁边站着的鹜王。
确认皇帝确实是醒了,鹜王不敢怠慢,当即紧跟着行礼。
“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皇帝没有说话,重新回过头去,同时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鹜王心中松了口气,看来听闻中父皇醒来后说不了话是真的。
确定这一点后,他侧过脸,对裴屸说:“我想和父皇说上几句,裴将军可否退避一下?”
裴屸知道鹜王没安好心,当然不愿意就此离开,正要开口请示皇帝的意见,忽然从帐后传来的咳嗽声更加重了。
熟悉皇帝脾性的裴屸知道,这是一个让他退下的信号。
裴屸吞了声,没有把话说出口,在担忧之中遵守命令退了出去。
裴屸出去后,屋内突然暗了下来,尤其是那扇门也被带上之后。
鹜王把目光向四周瞟掠着,很快就在屋子四周看到了数面银旗,分别插在房梁、墙角等处,应该是裴屸的手段,借助这些法旗在屋子里布下法阵。
果然,他稍微一运气,便觉得有东西堵住经脉,无法施展出来。
他笑了笑,虽然自己此时距离父皇不过几步的距离,但直接动手的功夫是不做的,也不是他的目标。
没有等到皇帝的许可,鹜王从地上站起,步步向纱帐走近。面对重病在床,已经无法说话的衰老君主,他终于觉得自己没必要继续装了。
在接近那面薄纱的时候,他伸出手,慢慢探进,就在触及瞬间,指尖立马反馈回一股如触电的刺痛。
他把指尖弹起,脱离了薄纱,眉头一皱。
裴屸还是在皇帝的床边下了结界,选择强闯的话,外面马上就会知道。
“父皇,再次见到我,不知你会不会觉得意外?”隔着朦胧的纱帐,他俯视着床上的老人。
床上躺着的老人也在朝他看来,那双平时威严如同狮子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冷漠。
“虽然你现在已经没办法说话了,但我相信以你的的能力,重新把我驱逐出去,也是办得到的。为什么你没有这么做呢?父皇,能告诉我原因么?”鹜王微微歪着头,微笑着,看起来不像是在提问,而是在捉弄着对方。
老人依然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鹜王慢慢俯下身,盯着老人的眼睛,笑容慢慢消失,冷冷地说:“因为你的大臣们已经背叛了你,他们不再需要一个久病缠身的君主,他们选择了我。如果你把我强行驱逐出去,当下的放天城会立马分成两半,你不会赢的!”
老人合上了眼睛。
鹜王笑了,起身的同时转过身去,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知道你还在计算,你可以赌,你还有裴屸,还有禁军。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想赌。如今在朝廷占据半壁的都是各大宗族世家的代表,他们是当今格局的收益者,这些人是最不希望战争的人。如果有人告诉他们,我可以令叛军退回去,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身边。我没记错的话,禁军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各大宗族世家上送的人吧,他们也愿意赌么?”
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眼珠渐渐定格了。他明白那些所谓的朝廷大臣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倒戈的原因了。叛军毫无疑问是公输家族的手笔,那些人应该是从公输右那里得到承诺,一旦让鹜王登基,叛军就会撤退,故而他们才会一夜之间联名上书,让鹜王监国。
他渐渐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当初群臣上书至皇后时,他恰好醒来,后来皇后的同意其实是他授意的,也是想看看鹜王到底有多少长进。
鹜王这时回转过身,发现了他在笑。
“父皇,我就知道一定会笑我。”鹜王也笑了,“是因为我现在所有的力量都是寄托于旁人的身上,如同无根的浮萍,随时都可能被掀翻,而掀翻我的人,会是公输右。”
鹜王看着帐中人的笑,自己也在笑。不同的是,帐中人的笑是一种轻藐、讽刺的笑,而他的笑则多了几分惨然。
“可即便是这样,我依然相信我会赢。而我手中的筹码,一半来自公输右为我拿到的半个朝廷的支持,那也是整个放天城的一半,还有一半,则是放天城的另一半。”鹜王不笑了,死死地盯着帐后,面色沉静。
“来自父皇您。”
丞相府内,几个大臣正在争得面红耳赤。
“王大人,都怪你!我早说了,现在不是让鹜王回来的时机,你非得让我跟你一起,如今陛下身体逐渐恢复,这下可该如何是好!”一个长身锦衣官员抱怨道。
“你现在抱怨有什么用,不是说好了只有鹜王能阻止叛军继续北进,再者,无论是喻郎的谶语,还是玄骨里面的谶语,都有说明陛下乃将死之人,我们也得做好准备不是!”旁边矮胖的王姓官员跳着反驳道。
“二位不必再争了。”公输右坐在一侧,一手支颐着,有些慵懒地看着这场争锋。
他懒洋洋地说:“决定已经做了,已经没有后悔的空间。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相互攻击又用什么用处?”
那王姓官员闻言,立马凑过来谗言道:“丞相,这个我们当然知道,我们这次来,主要也是想替大家讨个承诺,安抚安抚大家的内心。”
公输右淡然一笑,道:“诸位不必担心,我这里联军首领赵太匡亲手写下的手书,他已经说明本次起兵不过是想配合鹜王的行动,只要一切顺利,他们是不会离开南方的。”
说罢,他真从身上取出一卷手书,递给了面前的官员。
两名官员取过手书读完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告别离去。
在二人离去之后,长老公输长忌盘坐在坐垫上,虚空漂浮而至。
“你怎么知道敖谈会相信敖离?”
公输右眯着眼睛,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冷冷地说:“相信?不,利之所致而已。敖谈,我可太了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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