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现在这种情况,大概什么时候能破城?”关姬找了个好位置,好整以睱欣赏着那隆隆的石头落到曹贼的城墙上。俊美无比的脸上,竟泛起一种妖异之美。“回将军,一日内组装成的石砲,规格不算太大,想要破城,估计要等上两三日。”文实连忙回答道。工程营大概是这世上平均学历最高,专业性最强的部队。军功是目前大汉跨越阶层的最好途径。而在南乡学堂里,只有天赋最好的学生,才有资格进入军中。最优者是在冯山长身边当参谋,次者是在工程营当技术兵种。指挥操作抛石车的车手,除了在数学上有一定基础外,同时还要非常熟悉南乡推行的各种单位和数字标准。因为抛石车有不同的规格,每种规格又有不同的组件,而不同的组件,又有不同的标准。相比于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其他同行,护羌校尉府的工程营士卒,代表着专业。因为专业,所以强大。“两至三天?太快了,我给你五天时间,你要在第五天把城墙砸破,能做到吗?”关姬看着那边的城墙,问了一句。“将军,两天是最……”文实下意识地接过话头,突然觉得不对,“啊?将军是说,五天?”关姬点点头,“对,就是五天。”“这,五天的话,末将……呃,只能试试,工程营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测试……”文实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有些结巴地说道。在工程营的所有测试里,从来只有更快,更猛,更凶残。把一切挡在前面的城墙砸塌,是他们的口号。他们甚至还曾经提了申请,从南乡那里运一批水泥过来,模拟长安这种大城的城墙硬度,以便得到更好的数据。从来没有人想过,会有哪个主帅会要求他们把城破得慢一点。“城破得太快,会让临泾的曹贼没时间反应过来,万一他们放弃救援,集中兵力于临泾,那么我们就没办法对他们各个击破。”关姬眼中露出一抹似是得意,又似嘲弄的笑意:“自北伐后,君侯这两年来,名震关中,曹贼听闻君侯领军出关,必然会重点防备。只要君侯不露面,他们就不敢全力增援这边。”“只要不着急破乌氏城,曹贼就会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君侯身上,这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乌氏城不是重点,重点是乌氏城下游的泾阳城,它是安定的最后门户。如何在曹贼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打开安定门户,才是重中之重。“将军,君侯所领精兵,善急行奔袭,汉贼皆知。如今将军领军出萧关,两日便达乌氏城下。”“到时若是曹贼认定将军所领之兵,便是校尉府的精锐,那当如何是好?”陪同关姬一起察看敌城的还有张嶷句扶等军中将领,此时听到关姬所言,张嶷不由地有些担心。关姬微微一笑,“张将军,单是君侯之名,在关凉之地,便值上万精卒,你信也不信?”关三娘子这般吹自家阿郎,自然是有道理的。当年凉州之乱,后汉在陇右的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唯有傅燮以少量军队独守冀城。后叛军围城,时叛军中有数千匈奴骑军,齐齐在城外叩头,只求他不要抵抗,愿意护送他回家乡,其威望厚重如此。如今大汉治理下的陇右,自然不会再有胡人叛乱。但若是有朝一日阿郎不在陇右,有人胡乱施政,导致胡人叛乱。关姬相信,即便是阿郎单骑前往叛军营中,胡人也会恭敬地把他护送回来。退一万步讲,就算阿郎处于傅燮的当年困境,阿郎在胡人那里所受到的待遇也未必比之差上多少。当然,以自家阿郎的性子,说不得会直接答应匈奴兵的请求,先稳住叛军,然后再以巧言令色,策反胡骑。毕竟巧言令色冯郎君……咳,这个想法太失礼了。除了受胡人尊崇,阿郎这些年来,屡败曹贼,战功不小,再加上“小文和”之名,曹贼谁敢轻视之?反正自家阿郎只要打出旗号,就是值这么多精卒,这是肯定的。这一点,不但关姬觉得如此,就连张嶷也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末将自然相信。”不信的人有很多,但最后的事实总是会教他们做人,当然,也包括做鬼。“所以张将军觉得,若是曹贼认定我们是主力,全力增援乌氏城或者泾阳城,那当他们发现君侯领军出现在北边的时候,会做出什么反应?”“被骗了!”张嶷脱口而出地说道。“没错,不管换作是谁,都会认为自己是被骗了。”关姬点点头,“他们只会觉得,君侯将会领大军攻破孤守无援的月支城,然后再进攻临泾,准备切断他们的后路。”张嶷完全可以想像得到,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曹贼只会以最快的速度撤出泾阳,回防临泾。这就相当于把安定门户拱手相让。除非他们敢把君侯所领大军不当一回事,认定君侯打不下临泾,为了守住安定门户,铁了心要与疑兵周旋到底。对此夏侯楙、庞会、张郃、张家叔侄等人表示有话要说。想通了这一点,张嶷句扶等人皆是恍然,面带佩服道:“将军高见。”关姬摇头:“此乃君侯主动提出,以身作饵,非我之策。”句扶连忙说道:“君侯胆略,确实非凡。”这个马屁拍得有些粗糙。毕竟领着校尉府的精骑,还有大量的胡骑义从军,共计万余的骑兵去做饵。这咬钩的鱼要是不够大,怕是直接被饵砸死。这种做饵的胆略,确实不太常见。说是非凡……这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虽然关姬有意放缓攻城,但乌氏城的守将仍然觉得蜀虏是攻城甚急。当他的求援信在同一天到达临泾与月支城的时候,夏侯霸恼怒地一拍案几:“月氏城守将当斩!冯永尚未现身,他便敢称此乃蜀虏精锐,乃是谎报军情,其罪当诛!”他正在发火的时候,忽然外头传报:“禀将军,哨探发现冯贼踪迹!”“什么?!”夏侯霸一听,顿时把怒火抛到九霄云外,“冯贼现在何处?”“正如将军所料,冯贼绕了远路,自北而来。”“查探清楚了吗?确实是冯贼无疑?”夏侯霸这几天度日如年,就怕错过冯贼的行踪,如今骤然得到消息,心里竟是有三分的不敢相信。“禀将军,那蜀虏帅旗,确是冯贼无疑!北边的胡人也有不少人看到了冯贼大军,人马总计至少有数万之众。”“那就对上了!”夏侯霸一砸掌心,“吾便知冯贼最后定然还是想要月支城!”乌氏城的蜀虏偏师,故作声势浩大,实乃欲引开临泾城的大军,想要给冯贼创造机会罢了。得到冯贼的确切消息后,夏侯霸的心终于定了下来。人的名,树的影。对于那些沙场宿将来说,可能冯贼并不会让人太过害怕。但对于夏侯霸来说,以前他都是在曹真的指挥下作战,并没有太多独立领军的经验。感觉躲在暗处的冯文和就如同一条毒蛇,阴毒无比,由不得他不紧张。现在这条毒蛇暴露于阳光底下,对夏侯霸来说,那就相当于失去了大半威慑力。“来人,把这个消息传给胡太守,让他速速带人前来月支城。”夏侯霸盯着舆图,咬着牙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文和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狠话谁都会说,但该防备的还是要防备。对于预料中的事情,夏侯霸自然是早有准备。他除了一直在加筑月支城外,还特意让军士扎了许多草人。在得知冯永领军前来后,他让人把这些草人摆到城头隐藏处,偏又隐隐露出衣甲之类,作出守军甚多,严密防守的姿态。当越来越多的曹魏斥候出现在大军的周围,冯永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了。于是他便放开了速度,一路领军急行,来到月支城下三十里外安营扎寨。“兄长,曹贼看来是早有准备啊!”赵广跟着冯永来到月支城下观察,看着城头的布置,不禁有些惊讶地说道:“这夏侯霸确如兄长所言,是一员良将。”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