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冯君侯露出痴笑的,要么是绝代佳人,要么是绝世美男。关将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可佳人可美男,能满足冯刺史的不同胃口。只是这一年来的征战,她的面容多了一些风霜侵染之色。握住对方的手,冯刺史感受手面的粗糙,有些心疼,又有些愧疚,低声道:“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过来了?”在冯刺史面前,关将军褪去了平日里的英挺冷酷,眼波微微流转,从未有外人看见过的嗔意流露于冯刺史面前:“丞相的急令,让你我二人立刻赶往长安,信使在河东没找到你,我只好选赶过来与你汇合。”冯刺史这些日子忙着整顿河东,基本上把几个主要的县邑都跑了一遍。再加上魏军刚刚退出关中,各地难免有残军或者心向魏国的地方豪强,关中各路汉军之间的联系并不完全通畅。所以丞相派出来的信使一时间找不到冯刺史,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丞相为何要让我去长安?”冯刺史有些不太明白,“姜伯约不是早就到长安了么?”“河东才刚刚稳定下来,我还想着去一趟并州呢。”“姜伯约并没有进入长安城。”关将军与冯刺史并立在潼关残址上,随口告诉冯刺史关于长安方面的最新消息,“而是被丞相派去了泾水那边。”“这又是为何?”冯刺史就更不明白了。姜维领有虎步军,又得丞相传授八阵图,种种迹象表明,他是丞相亲自培养的新生代将领之一。好不容易才抢了个首功,丞相反而把他调离长安,图个什么?“说是原本萧关城下,原本有一支贼兵,汧县降后,贼兵沿着泾水逃窜,丞相派姜维过去,正是为了堵死这支贼兵。”“哦?”冯刺史点头,“估计又是司马懿干的好事,断尾求生。”“可能吧。”关将军有些不在意地回答,“不过这支贼人可不简单,听说经过安定时,还想偷袭泾阳城。”“幸好安定的太守是柳隐,城内防备森严,所以才没有被贼人得逞。”关将军说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丞相才特意派了姜伯约过去。”在她看来,这支贼人若是趁着前段时间关中混乱,说不得还能逃出去。哪知那贼将也不知不清楚关中发生了什么,还是另有他想,偷袭萧关不成,退走时居然还想着去偷袭安定。岂不知街亭之战时,张郃都在柳隐防守的营寨面前都吃了苦头?“还于旧都是丞相的夙愿,丞相不会让它发生任何意外,所以派姜维过去,可能就是为了稳妥吧。”冯刺史认为自己大概能理解诸葛老妖的心理。只是丞相为什么要让自己赶去长安,关将军也不清楚,冯刺史也想不明白。看到冯刺史有深思之色,关将军还以为他是担心新降之地。“并州有霍弋,河东有石苞,皆是才干出众之辈,有他们在,想来并州与河东,暂时出不了太大的问题。”哪知冯刺史却是摇头:“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新降之地,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自然是一动不如一静。若是自己突然离开,虽说可能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说不得会让人误会,到时候出点意外也不太好。这么些道理,丞相不可能不懂。相比于冯刺史,关将军想得就简单多了:“多想无益,既然终究是要去长安,到了那里自然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再说了,关中大局基本已定,长安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冯刺史一听,暗道也是哈……只要自己能保证潼关与河东不失,长安又有诸葛老妖坐镇,关中残留的贼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想了一下,冯刺史问道:“三千呢?”关将军一愣:“谁?”“二郎……”若不是在众人面前,关将军说不得就要动手打人。“二郎已经先我一步去了长安。”提起赵广,关将军反而是面露忧虑之色,“有可能是与赵老将军有关。”冯刺史一听,顿时吃了一惊:“赵老将军?”按理来说,冯刺史最是知道赵老爷子多活了多少个年头,现在传过来什么消息他都不应该意外。只是人都是贪心的。这些年来,讲武堂给凉州军输送了不少学生。冯刺史是真心舍不得坐镇讲武堂的赵老爷子。关将军看向冯刺史:“你猜到了?”冯刺史叹了一口气:“我倒是宁愿我猜错了。你冒雪赶过来,想必也是劳累,今晚先休息一个晚上,明日我们就启程。”关将军点了点头。从潼关到长安,大概有三百来里,沿着渭水,骑马赶路,不惜马力的话,三天就能到达。只是关中初定,就算是走官道,若是人数太少,也难免会遇到乱兵或者拦路的强人。不过对于冯刺史来说,这点问题根本不算什么事。因为这一次,是由关将军领着凉州铁骑亲自护送,安全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大汉丞相传令让关将军也一起前往,不知道是不是也考虑到了这一层。但不管大汉丞相有没有这个意思,但他对冯刺史的看重,是实实在在的。当冯刺史赶到长安城下的时候,远远就看到长安城门前有人正坐在轮椅上,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丞相?”冯刺史吓得连滚带爬地翻身下马,一路小跑过去,推金山,倒玉柱,单膝跪在丞相面前:“天气寒冷,丞相何以在此受冻?”一边说着,一边抹去因为急于赶路,被寒风吹出来的眼泪和鼻涕。大汉丞相身子已是佝偻,头戴委貌冠,双鬓尽是白发,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细绒毛毯防寒。他看着冯刺史,脸上露出笑意,伸出干枯的手,似乎是想摸脸,然后又觉得不对,转而拍了拍肩膀。“吾在此迎接大汉功臣,心热似火,何来受冻一说?”凹陷下去的双颊更显得丞相如同风中的残烛,唯有那依旧闪亮的双眼,显示出他此时心情的亢奋。冯刺史从潼关赶路过来,一路上都快要冻成狗了,现在光顾着胡乱抹鼻涕,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啊?丞相原来在等人?”能被丞相称为大汉功臣的,也不知是立下了多大的功劳?诸葛亮看着冯刺史一脸的茫然,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尽是欣慰。冯刺史只觉得放在自己肩头的手用力按住自己,耳边听着丞相说道:“计定南中,策兴汉中,经营西凉,纵横北地,鲸吞并州,虎视洛阳,贼人闻之而丧胆,逆乱见之而败退,此可谓功臣耶?”咦?这些事听着耳熟?冯刺史抬看向丞相,眨了眨眼,然后一阵北风吹过。坏了,眼泪又习惯性地流出来了。丞相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慈爱地笑道:“哭什么?这是你应得的。”“我没哭……”冯刺史抹了抹眼泪,同时在心里嘀咕,什么叫我应得的?就这几句夸奖?“还说没哭呢!”丞相笑呵呵地看着他,拍了拍轮椅:“走,推我过去。”“什么?”冯刺史有些不明所以。只见丞相轻轻地挥了挥手,身后的将士如同得到的军令,“唰”地让开。但见原本被挡住的后方,有持戟将士分列道路两旁,一直延伸到巍峨的长安城门下。一辆安车早就有前面等候多时,丞相示意冯刺史扶着自己上车,同时说道:“吾自受先帝遗诏,夙夜忧叹,唯恐有负先帝之托。今日能进入长安,虽死无憾矣!”冯刺史闻言,大是意外:“丞相的意思是,到现在还没进入长安?”“若没有凉州军转战万里,吾此番能不能还于旧都,尚可未知,吾岂能独占首入长安之功?”丞相一边说着,一边在安车上坐下,又拍了拍旁边位置,“且陪我坐。”冯刺史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感受着四周的灼灼目光,不由地有些扭捏:“丞相,这不太好吧?”“吾不过是想与大汉功臣同进长安,有何不妥吗?”一向谨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