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在大西北吃沙子的时候,为了加深军民鱼水情,冯都护可没少帮当地老乡干活。茫茫大漠里,直接步行过去干活,既能拉练又能帮老乡干活。还能体验先辈的不容易,继承先辈的精神:既是宣言书,又是宣传队,还是播种机。反正在冯都护的印象了,除了没有帮老乡接生孩子,能干的都干过。没办法,南疆的老乡,过得确实要比外界艰苦一些,能帮的,肯定要尽量帮一帮。什么修水渠,种果树,垒羊圈,拉线路……别说像摘棉花这种农活,就是弹棉花都能有模有样地弹两下。虽然技术不求行,但摆摆姿势还是可以的。常常引得一旁的大妈对着这些绿色装小伙露出姨母笑。活可能没干好,但效果达到了,军民关系进一步融洽。至于现在么,冯都护连摆个样子都不用了,吩咐一声,最多是指点一下,自然会有人帮他办妥当。莫说是弹棉花,就是冯都护想听弹琵琶,都有人给送上最专业的女子乐队。当然,以冯都护不好女色的心性,自然是没有心情去听什么琵琶的。他现在更喜欢请人来观赏棉花。不过可惜的是,刚种下去不久的棉花,才露出芽尖。与周围长势喜人的麦苗形成了鲜明对比。若是不注意看,还以为是抛荒的地。这些日子,有老农去自家地头的时候,看到那一片上好的水浇地就这么荒废在那里,总是忍不住地开骂:“也不知谁人如此败家,多好的一块地,居然拿来种草!”远远看去,四周都是长得好好的庄稼地,就它像被狗啃了一样。若是轮耕也好呢。偏偏那地还犁得平平整整的,连垅都是推得平平直直的。再看看地里冒出的芽,很明显既不是麦,更不是黍。这不是种草是什么?要么就是误了农时,胡乱种了一些豆?这主人家,肯定就是个不会种地的。有这个心情糟蹋田地,还不如租给我种呢!老秦人性情火暴,对着空地骂了几句,又找不到主人家,觉得不过瘾。于是恨恨地“呸”了一声,往地里吐了一口痰。等走到自家的地头,看着长得郁郁葱葱,已经开始抽穗的麦苗。原本充满怒气的脸,一下子就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麦叶,粗糙的手,在此时显得无比温柔。如同在抚摸着刚刚出生的稚嫩婴儿。这份温柔里,甚至还带着些许颤抖。显示出主人的激动和不平静。多少年了?作为一个真正的庄稼汉,种了多少年地,却没有摸过属于自己的庄稼了?虽然只有二十多年近三十年的时间,但对于这位只有四十多岁的老汉来说,这已经是大半辈子的光阴。而且还是最有价值的二三十年。近三十年里的时间里,作为一个屯田客,他都是在给魏贼干活。明明是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地,最后大部分却落入了魏贼手里。非但如此,魏贼的屯田客府,就连冬日里都不让人得片刻休闲。虽说屯田客不归当地官府管辖,所以不会被官府征发徭役。但这并不代表对屯田客有管辖权的屯田客府,会轻易放过这些免费劳力。在黄初年间,也不知是曹丕是与世家豪族做了交易,还是想要收买世家豪族的支持,居然把屯田客府的权利下放。朝廷只管从屯田客府手里收上来一定的钱粮,不再直接管辖屯田客府的具体运作。甚至为了减轻朝廷的负担,曹丕还允许屯田客府自寻出路。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某企改革。曹丕的这个改革,除了喂饱屯田客府的典农官,地方世家豪族也同样吃得饱饱的。当然,这两个群体,有着相当大的重合……反倒是在这个改革中的最大群体,却成了最大的受害者。非但没有享受到一点好处,反而被压榨得越发厉害了。屯田客府一边与地方豪右相互勾结,贩卖国有资产。一边在应付朝廷的同时,为了能给自己截留下更多的钱粮,越发变本加厉地压榨屯田客的剩余价值。粮食分成越收越多也就罢了,就连冬日里,都要征发屯田客涂墙建房,铺路修桥。整年下来,吃不饱穿不暖,又一日不得闲,辛苦劳作。名为租种朝廷田地的屯田客,最后渐渐沦落成为屯田客府的奴隶。导致这些年来,屯田客不断逃亡,甚至小规模的作乱就没有断过。河东作为魏国最大的屯田地之一,稍一挑拨,就爆发出大规模屯田客作乱,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还是汉天子仁厚爱民啊!”种田老汉蹲在地头,看着眼前属于自己家的麦田,感慨万分。一人就能分五十亩地,而且只要什税一。屯田屯田,屯你家阿母咩!越是知道日子得来不易,种地老汉就越是对远处那片狗啃地生气。忍不住了,又狠狠地往那边吐了一口痰。不会种地的瓜怂!哪知刚把这一口痰吐过去,却发现有人来到那片狗啃地,指指点点,也不知是在做什么。虽然听不到对方是在说什么,但从他们的衣着举止上看,就知道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贵人。种地老汉缩了缩脖子,然后想起双方离得有些远,对方肯定看不到自己的小动作,更别说神色了。于是面露不屑地转过头,开始给自家的地除草。“弘高,按冯都护所言,棉花得七八月才会开花,如今不过四月,堪堪发芽,你如此着急过来,又能看到什么?”站在狗啃地边上的几位贵人,正是从并州赶过来的王晨,以及被他强行拉过来的郭配等人。两人身后还有一些随从。王晨正弯下腰,仔细观察刚拱出地面的芽苗。而郭配,则是有些无奈,劝说道:“此时至棉花开花,至少还有近三个月的时间呢,此时能看出什么东西?”听到郭配的话,王晨站直了身子,看了看周围有如铺了一层绿毯的麦田:“仲南,我此次过来,可不是单单为了这个事。”观赏棉花?单论观赏性的话,再美的棉花,也不值得太原王氏的话事人亲自过来一趟。他要观赏的是,棉花背后的美。棉花背后的美,不在于棉花有没有开,而在于计划书里所说的一切,真实性有多少。真实性越高,棉花自然就越美。如果冯鬼王设了一个惊天大骗局,那么再美的棉花,在他眼里也是一坨屎当然,这个可能性不高。冯鬼王虽然凶名赫赫,但不得不说,其敛财手段,堪比陶朱公。不管天下世家大族对冯鬼王是个什么看法。但此人长久以来的撒币人设,他们都是认可的。这是一块硬得不能再硬的金招牌。“不单单是为了这个事?”郭配一怔。王晨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的三十亩地,好一会才说道:“许昌那边,听说曹爽罢免了尚书台的吏部尚书傅嘏,由何晏出任吏部尚书,兼侍中。”吏部尚书,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掌管官吏升迁的职位。郭淮在洛阳,属于司马懿麾下。王凌是曹爽拉拢的重要对象。许昌方面的消息,郭家肯定没有王家那么灵通。“傅嘏?”郭配只觉得名字有些熟悉,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王晨倒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点出出处:“北地傅氏。”“北地傅氏?是他!”郭配心里下意识地就是咯噔一下。北地傅氏兴于前汉的义阳侯傅介子,到现在差不多已有三百来年。傅氏这一代的代表人物,正是傅嘏,弱冠时便已知名于世。曹爽往中枢大肆任用亲信的时候,不少正直之士看不过台中四狗所为,傅嘏便是其中之一。他曾对曹爽之弟,掌管禁军的中领军曹羲劝说道:“何平叔(即何宴)外表看似恬静清淡,实则内心险恶阴暗,更兼贪图私利,非以正道立身行事。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