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随着焦敬旳问话,所有人的目光不再掩饰,纷纷落到了朱仪的身上,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但是,面对如此强大的压力,朱仪却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于,他看都没看其他人,只是死死的盯着对他躲躲闪闪的张輗,将自己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二爷,你跟他们说了什么?”虽然说,在众人的预想当中,此刻的朱仪应该是慌张的,但是,这短短的一句话,不仅没有往常的低调谦逊,反而让所有人都嗅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张輗低着头,支支吾吾的道。“小公爷,我……我也是没法子,就只是,说了你我那日关于军屯的谈话,你……你也说说吧,这件事情,怎么都要解释清楚的……”不得不说,朱仪如今的样子,也有些吓着张輗了。往日里因为年轻,且成国公府境况不好,朱仪在他们面前,都一直是一个晚辈谦逊的姿态,从未有过强势的样子。即便是那一次来英国公府谈话,朱仪也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没有摆出强硬的态度。但是,这一次,朱仪的反应, 才真正让人感觉到, 一个堂堂公爵府, 应该有的姿态。花厅中静默了片刻,朱仪冷冷的望着张輗,半晌, 目光移开,落到焦敬的身上, 神色已然平静了下来, 道。“焦驸马, 既然张二爷已经跟你说了,那么, 你还想问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不是当事人的缘故,面对朱仪的冷脸, 焦敬就要从容的多, 眸光一闪, 反问道。“这么说, 小公爷是承认,在廷议上, 你是故意和昌平侯相互配合,拦下各家勋贵,协助天子陷害任侯咯?”图穷匕见, 朱仪心念电转,总算是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杨家!当时, 他和张輗谈话的时候,的确提到了杨杰来找过他, 但是,他却也没料到, 杨洪会在朝堂上闹得这么凶。所以,照此推测,很有可能是下朝之后,张輗察觉到了不对,心虚之下不敢隐瞒这件事情,告诉了焦敬,才有了如今的局。想要对任礼出手不算什么, 但是,以杨洪在廷议上的表现,成国公府,如果和昌平侯府扯上关系, 就必然会引人怀疑了……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朱仪正欲开口,但是,恰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紧接着,张輗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你们这帮奴才,怎么伺候的,叫你早些准备好茶水,结果端上来却还烫得要死,来人,把奉茶的人拖下去,重责!”众人定睛一看,却见一盏白瓷茶杯,已经落在地上, 碎成了几瓣,茶盏里头滚烫的茶水溅落出来, 落在刚刚奉茶上来的婢女脚上, 疼得小姑娘面色发紧。但是, 即便如此, 她还是立刻跪了下来, 瑟瑟发抖。目光上移,众人便见到,不知何时,张輗手边的茶盏已然空了,而刚刚掉在地上的茶盏,正是婢女新端过来准备换上的。大户人家,这种事情常见也不常见,常见是因为,在这些被伺候惯了的老大人们眼里,伺候的婢女都是不算人的。即便是在谈话的过程当中,这些婢女换茶送东西,也都会被直接当成不存在,丝毫不会影响他们的节奏。不常见是因为,英国公府这样的府邸,府中侍奉的仆婢,竟然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端了滚烫的茶水上来,还烫伤了自家的老爷。这等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世家,都是让人看笑话的事。不过,出了这等事情,倒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尽管,很快便有仆役上前,将那婢女带了下去,然后将摔碎的茶盏都收拾好。但是,毕竟还是打断了在场的谈话。待得一切都收拾好,其他的仆役都退下的时候,气氛已然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焦敬的口气也略有放缓,问道。“小公爷,此事干系颇大,还请如实回答。”朱仪坐在原处,脸色铁青,但是,心中却在一刻不停的思量。刚刚的小插曲,看似是个意外,实际或许也是个意外。但是,张輗的那句话,却引起了朱仪的注意。“叫你早些准备……”这句话训斥那个婢女毫无问题,但是,却让朱仪想起了,自己刚刚进府的时候,张輗迎接他时,那没说完的半句话。当时,张輗一样是对他说。“不是让你早些过来商量一下吗,结果却来的这么晚……”两句话说的略有差别,但是意思却大差不差。再结合英国公府这样的世家,却出现这种低级错误,不得不让朱仪心中多想了一层。如果说,张輗真的是和焦敬他们一伙的,早就对自己和他的谈话和盘托出,那么,他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去迎自己,只需要跟着焦敬等人一起待自己进来,然后发难便是。当然,也有可能,张輗是在故布疑阵,但是,这个可能性不大。凭朱仪对张輗的了解,他或许会扛不住焦敬的问话泄露什么,但是,还不至于这么设计他,毕竟,两家如今是姻亲关系,他要是扛不住压力说了什么,顶多是让两家关系变差。但是,他要是故意这么设计朱仪,那就无异于是在跟成国公府彻底翻脸了。更重要的是,不是朱仪小瞧人,而是……张二爷若有这份心计,也不至于让英国公府混到现在这个地步。那么,这么说来,张輗刚刚的举动,就是在提醒自己,至于提醒什么,自然是让自己不要着急说话。回想自己刚刚进府的时候,他说要提前过来‘商量’,那么,是要商量什么?朱仪目光瞥向张輗,却见他始终目光躲闪,不肯和他对视。于是,他心中有了计较,抬头望着焦敬,淡淡的道。“焦驸马,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什么叫‘我故意和昌平侯相互配合,要拦下各家勋贵’?”“驸马爷难不成忘了,当初是你亲自到英国公府来,跟我和二爷说,廷议之上,让我等暂且观望,留出余地的?”话音落下,在场的其他人也是一阵讶然,纷纷看向了焦敬,显然,朱仪说出的这番话,也是他们之前所不知道的情况。不过,却还没结束,朱仪略停了停,脸色愈沉,继续道。“还有,驸马爷刚刚说,‘协助天子陷害任侯’,又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此事是我一手谋划的?是在说我朱仪,想要借此事献媚讨好宫里那位,让成国公府几乎要沦为二流世家的人吗?”这番话的口气十分压抑,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朱仪口气当中喷薄欲出的怒火。焦敬的眉头皱了皱,显然也没想到朱仪的态度依旧这么强硬。既然对方如此,那么他再继续持同样强硬的态度,显然会让矛盾激化,于是,焦敬的口气变得和缓了几分,道。“小公爷,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不错,当初是我找小公爷和二爷,商量廷议之事,当时我不知任侯到底在顾虑什么,所以的确想着要看看情况,不可轻举妄动。”话既然摊开了说了,焦敬也索性不再藏着掖着,迎着众人的目光,继续道。“我承认,当时我也猜测着,任侯有什么难言之隐,甚至于,还存着几分心思,让任侯碰个钉子,日后不要再这么冲动。”“但是,我没有想到,任侯隐瞒的事情这么大,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只是想然任侯稍稍得些教训,并没有将事情闹大的意思,更不曾想,让他沦落到如此地步。””所以呢?”显然,这番话并不能说服朱仪,他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反问道。“任侯爷自己隐瞒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也是我的错?或者,驸马爷想说,是我朱仪栽赃陷害了谋刺朝臣这么一桩大罪,按到了宁远侯的身上?”在场诸人的脸色也有些疑惑,纷纷望着焦敬。于是,焦敬叹了口气,道。“小公爷不要误会,我还是那句话,今日之举,不过是想要弄清楚真相而已。”“你说得对,任侯的这桩案子,虽然情况未明,但是,却也是任侯自己糊涂,只是,老夫想问的是……”焦敬略停了停,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抬头望着朱仪,开口问道。“小公爷,我得到消息,说就在廷议的前不久,昌平侯府的嫡子杨杰,曾到你府上拜访,呆了足足半个时辰,在他离开成国公府之后,小公爷便到了英国公府,和二爷商谈廷议一事,可是如此?”所以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