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府。代王看着面前的大太监怀恩,心中不由有些诧异。当然,脸上的笑意却是未减,将人迎了进来,一番寒暄后,方才问道。“怀公公今日前来,可是陛下有什么口谕要传?”怀恩捏着茶盏,却并没有直接说话,而是道。“回王爷的话,今日朝上,陛下跟朝堂上的老大人们提了代藩移封之事,但是最后,却没议下来。”“工部,户部的几位老大人,托词说国库不丰,建不起一座王府,不少大臣也说了种种理由,所以到了最后,陛下也只能暂时罢手,以后再议。”啊这~代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毕竟是藩王,在京城没什么根基,所以早朝的消息,自然没有这么快得知。但是,想也知道,怀恩亲自前来,肯定是没有虚言的。所以,这可咋办呢?移藩漳州,虽然说代王初时心中有些不愿,但是,这差事他既然接了,也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更何况,漳州虽然地方不怎么样,可代王回府之后,仔细的想了想,觉得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至少那地界没有其他的藩王,虽然有倭寇,但是总不至于侵扰到他王府里头来,跟在大同城里,每日担忧着会不会有骑兵攻打比起来,可算是安全许多。不错,代王之所以这么迫切的想要移藩,除了因为他早年的经历之外,更重要的就是,上次瓦剌之战,边境战火连天,大同虽然仍旧坚守着,但是,那沙场厮杀的情景,让他着实是有些忧惧,所以,只要能够内迁,地方差点就差点吧。更何况,出了宫门之后,代王慢慢的也就回过味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何,天子不计较那些民间商贾借核查舆图之名行私贩之事,可毕竟算是默许了。既是如此,那么,他们能干,代王这个身上背着正牌差事的藩王,自然更是能做了。只要不蓄养私兵,做些远洋航线的贸易什么的,当无大碍。这个念头一泛起来,可就压不住了,要知道,代王府的岁禄本就不多,一直依靠的,就是在边境的诸多私田。但是,为了达成移藩的目的,代王已经把这些私田都给送出去了,事实上,这也是他下定决心移藩的最大原因。老爷子活着的时候,那些田庄,一个都不让他碰,现在老爷子死了,他干脆就把除了代王府的赐田之外所有的田庄,都统统还给了朝廷,说是赌气也好,报复也好。总归事已至此,没了退路,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这个举动,惹来了代藩一系很多郡王的不满,这段日子,他那几个叔叔,老想着找他麻烦。索性他就跑来了京城,顺利的话,以后移藩漳州府,跟这帮人天南海北的,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但是如此一来,他就又面临着新的问题。那就是,代王府以后,就只能依靠岁禄了,虽然说到了漳州府,天子肯定会有田地赐下,但是,就漳州府那地界,穷山恶水的,自家老百姓都养不活,能指望那有多少田亩。但是如果说,天子能够默许代王府经商的话,那可就不一样了。要知道,打从两宋之时开始,福建各处就繁盛的很,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海贸。回来之后,代王仔细的咂摸了咂摸天子在殿中的态度,勉强算是参透出了一点眉目,大约,可能,说不准,天子也是想要重开海贸。毕竟,有互市的先例摆着,海贸得利,只怕也同样不会少,不然的话,也没办法解释,这无缘无故的,天子突然就想要勘探什么舆图,还大费周章的将他一个藩王弄过去坐镇。只不过,朝廷有海禁,若想开海,要面对的阻力必定不是一般的大,而且海上风波不定,如果没有详细的舆图和海图,那么,想要靠远洋航行获利,怕是不容易。说白了,除非是郑和下西洋那种庞大的舰队,基本能够应付大多数海上的意外,像是一些小型船队的话,很多时候,想要获得足够的经验,就需要用人命来往里头填了。这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达成的事,所以,对于天子来说,现在不是在朝廷提起此事的好时机,正因于此,才会让他前去。明白了这些,代王心中便有了底,天子要的,无非就是有人能够趟平这条路,至于具体是谁,其实并无太大的所谓,因此,在开海的时机成熟之前,就是他的机会。这段时间,他可以获得天子的庇护来为自己牟利,只要利用得当,相信要不了几年,就能在漳州府扎下根。因此,这几日以来,代王已经开始盘算,自己到了漳州府之后,要做些什么了。可是谁能想到,这天子亲口答应的事,竟然也能出了岔子?眉头皱起,代王的脸色有些难看,道。“这些人好大的胆子,这是宗务,陛下都已经应允,他们竟敢反对,是想抗旨不遵不成?”看着恼火不已的代王,怀恩倒是笑了笑,道。“王爷息怒,您也知道,朝廷的事,并不是陛下降旨就可以一切办好的,尤其是移封这样的大事,需要礼部,工部,户部,乃至是吏部,兵部多部配合。”“现如今出头的只是工部和户部,陛下若是真的降旨下来,他们也不敢违抗,但是,朝中大臣,阳奉阴违的手段多的是,今儿户部说没钱,明儿工部说没人,日日的拖延着,各个衙门相互扯皮,也不是个事。”“陛下日理万机,这般琐碎之事,总不至于让陛下时时盯着,所以,朝上这些老大人们既然诉苦,陛下也不好强压,这中间内情,还请王爷明鉴。”这番话说下来,代王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当然也明白,怀恩说的都是实情。移封不是小事,别的不说,王府的兴建,需要户部出钱,工部出工匠,发徭役,礼部准备各种仪典仪仗,除此之外,还有王府官也要重新再备,一路行去,需要调动官军护送,还得过兵部的手。这还是瞧得见的,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底下那些具体办事的人,如果想要为难,容易的很。就像怀恩说的,总不能每走一步,都要天子下旨催促,也不能底下小吏去办个什么事,都让他这个藩王亲自出面,那不得把他累死,更何况,这么拖来拖去的,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了……代王越想越郁闷,看着面前一脸微笑的怀恩,口气也变得有些不大好,道。“多谢怀公公前来告知,本王知晓此事了。”言下之意,是想要端茶送客了,但是,怀恩却依旧坐在原地,并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开口道。“王爷难道就这么算了?”“怀公公什么意思?”这话说的颇是耐人寻味,代王听完之后,眼睛顿时眯了起来,紧紧的盯着怀恩,反问道。不过,面对他的注视,怀恩倒是一如往常般脸色澹然,依旧带着笑容,道。“咱家愚钝,朝廷政务不敢多言,但是,却也有几句话想说。”“代藩乃太祖陛下钦封塞王,替朝廷镇守边境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爷承继代藩之后更是素有贤名,从不干预地方民政,此次朝廷整饬军屯,王爷当仁不让,主动配合朝廷清丈,堪为诸王垂范,边境各处整饬之事能够推进的如此顺利,离不了王爷的帮忙。”“就此而言,朝廷算是欠了王爷的人情,此番奉旨入京,诸王皆因整饬军屯一事,故意同兵部为难,唯独王爷自始至终都不曾参与,咱家虽是宫中内侍,可好歹也分得清是非恩怨。”“王爷对朝廷有功,对陛下有忠,对朝堂诸臣,也算是有恩德,从不曾为难得罪,然则如今代藩移封,陛下都已经应允,他们却如此从中作梗,这般行事作风,便是咱家瞧着,也觉得这口气难咽得下去啊……”这番话听着当真是顺耳,自然,不可避免的是,越听下去,代王心头原本隐隐平息下来的怒火,也有被撩拨了起来。不过,他毕竟还是那个‘谨慎’的代王,警惕的看着对面的怀恩一眼,问道。“那依公公看,本王该怎么做?”这话虽是询问,可仔细听着,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一丝防备之意。怀恩常在御前侍奉,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还是有的,不过,虽然发现了,他却依旧装作不知,道。“咱家不敢多言,只是,如今事情焦灼在此,朝中大臣若想拖延,少则十天半个月,长则数月,怕是都不一定有结果。”“再过几日,诸王离京,王爷也该回代藩准备,这离京之前,若是此事定不下来,怕是真的不知道要拖延到何年何月了?”这话隐隐有所暗示,于是,代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脸色一阵变化,他最终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