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扬!汉扬!”马云萝拼尽全力的策马疾驰,终于赶上了南鹰的马头,一把扯住白鹤的缰绳:“追不上了!”
她望着南鹰缓缓转过的面庞,不由芳心一颤…...南鹰眼中尽是疯狂与迷茫之色,竟似癫狂一般。
“追不上了?”南鹰怔怔的举起手中鹰刀,突然间脑中闪过浪潮般的深重悔意。在适才的追击之中,他一心只想着砍下宋建的人头,却完全忘却了怀中还有一柄杀人利器…...至少有四、五次机会,他只要掏枪射击,那么宋建将必死无疑。
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狞厉之色,双手也不由自主的痉挛起来,只顾狠狠瞪着手中鹰刀。
那刀身不仅被鲜血染红,且处处都是崩口…...就在适才的疯狂追击之中,他至少斩杀了二三十名敌军,连千锤百炼的鹰刀也无法避免的为之崩缺。
众将看着他那可怕的神情,无不噤若寒蝉,然而马云萝毕竟是马云萝,她稍一犹豫,立即直言不讳道:“汉扬,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然而我军冲击势头已竭,战马与将士均是疲惫不堪,必须立即重组休整,以应对接下来的连番恶战!”
“此言是矣!”马超与华雄、胡车儿等将亦围拢上来,他见华雄、胡车儿均是沉默不语,只得开口道:“我军一路奔袭而来,激战之后又纵马追击近百里,确是疲不能兴!大将军明察!”
他望着南鹰那张木然的面庞,心中的敬佩之情却是愈加浓厚…...身为大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战争神话,然而时至今日,却仍然保持着血性与义气,为了兄弟的逝去而冲冠一怒!如此人杰,方为一代明主!
“好吧…...全军原地休整,派出天眼与游骑侦测周边!”南鹰眼中的癫狂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魂断神伤的忧郁与伤痛之色。
他游目四顾,突然间双目一凝,胸口有如堵了一块大石…...四名黑鹰卫战士已经展开渤海军特有的折叠担架,正小心翼翼的将司马直的遗体放于其上,并盖上了一面黑鹰军旗。
“将军,司马大人的遗体…...”高通策马行来,在南鹰身侧黯然道。
“来不及火化和收取骨灰了!”南鹰狠狠一咬牙,沉声道:“尽可能的做好防腐处理,就近觅地掩埋并做上标识…...日后,本将会以宋建人头祭奠,再扶灵迁回河内厚葬!”
“不久前还在说到,谨严的儿子快满十周…...”马云萝终于罕见的流露出儿女之态,泪水涟涟道:“人,就这么没了!”
“云萝,你记住了!”南鹰缓缓转过身来,向着马云萝斩钉截铁道:“谨严今日,是为了维护我南鹰的尊严而死,他的孩子,我们定要视为己出!”
“你放心吧!”马云萝伸手轻拭眼边泪痕,柔声道:“不仅如此,你我还要将他的孩子培养成才,为谨严光宗耀祖!”
“很好!谢谢你,云萝!”南鹰怔怔的瞧着面前玉人,良久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喝道:“来人,地图!”
诸将见主将终于重整旗鼓,无不精神大振,一起围拢过来。
“我军位置?”随着南鹰话音方落,黑鹰卫统领王彦立即将手点在了地图上:“将军请看,之前敌我交战之处乃是在落门聚,而后我军沿敌军撤退路线狂追近百里,所在,我军现在的位置应是在五溪聚与首阳之间…...”
他再指向西北方一座隐约可见的山峦:“此山应该便是首阳西南方的鸟鼠同穴山了!”
“敌军动向如何?”南鹰点头道:“虽然宋建军一路溃败,但是敌军主力仍在,特别是我军后方,应该正有被打散的敌军重新集结!”
“将军说得没错!”另一名黑鹰卫统领李正接口道:“宋建直属的三千兵马已在我军追击之下折损大半,正向其枹罕老巢退去。而敌军余部之前已呈颓势,虽然勉强追赶试图掩护宋建,但均为我军断后部队击退,一时之间难有威胁…...”
“只不过,所虑者…...”他沉吟着:“这支兵马一旦汇集,至少仍有过万之众。不仅如此,根据天眼侦察显示,将军此前的顾虑也已应验,敌军仍有一支骑兵正从我军身后迂回而来,显然是为了防止我军突然从落门聚撤军。只不过,宋建军败的太快,他们尚未切断我军后路,我军主力便已转移至此。相信此时,他们应该正在落门聚附近收拢败军,以期再战!”
“我军目前尚有多少兵马?”南鹰扫视远近忙碌着饮马休息的部属,已经有了粗略的估计,心中暗暗叹息,却依然开口问来。
“刚刚已经完成初点!”高通神色一黯:“开战前仍有万人,但除去叛乱的樊稠部和战死者,目下已不足五千,且有五百余名轻重伤者,正在抓紧时间处理伤情,之后勉强乘马应无问题!”
“前方便是敌军老巢,身后尚有敌军主力,我军正处于敌军的围追堵截之中,且全然不占天时地利人和!”南鹰毫无表情道:“诸位将军,可有良策?”
“末将认为!”马超首先开口:“应该在休整之后,全力向东方突围!后方敌军尚未完成集结,其新败之下,战力不高,士气低落!只要我军一举突破敌军封锁,便可进入我西凉军地界,届时末将至少可在短期内召集两万兵马前来助战,如此一来,宋建必败!”
华雄却道:“不如向南突围,徐晃和胡轸两位将军正领一万精兵星夜来援,更有大量战车随行,完全可以针对敌军的骑兵进行防御和反制。两军一旦会合,则进可攻、退可守,再加上马超将军的援兵,我军将重新掌握主动!”
马云萝轻咬玉唇,半晌才郑重道:“超儿与华雄将军之议,都不失为稳妥之策,还是请汉扬决断吧!”
几名黑鹰卫统领也是纷纷点头。
南鹰抬起头来,瞧了瞧身边诸人,尚有马岱与胡车儿尚未开口,扬了扬下巴道:“如今本将身边人手不多,你们也说说吧!”
那马岱不过十六、七岁,虽然面容黝黑,却仍然露出一脸青涩。他见南鹰垂询,明显有些受宠若惊和紧张,但仍然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道:“大的方略上,小将没有建议。但是小将方才匆匆检视众军,见很多将士均是人困马乏,即使是经过休整,也难以恢复从前的战力,若是要突围,先不说能不能突出去,战士们的伤亡必定不小!”
“你对我军的战力就这么没信心?”南鹰反问道,虽然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仍令马超的心中一拎,几乎便要开口喝止马岱。
“小将决非此意!”马岱说着说着,竟然平静了下来,他沉着道:“将军知道,在追击时小将便是负责殿后的…...小将发现,有很多敌军骑兵远远吊在身后,并不参与作战,他们显然是斥侯!”
说到此处,他情不自禁的向着四周警惕的扫视了一圈,才道:“小将相信,此时我军正处于敌军注视之下,一旦他们掌握了我军动向,便会针锋相对的制定出反击之策…...比如,在我军向着东方或是南方突围时,以逸待劳!所以,小将才担心会伤亡很大!”
“哼,你小小年纪的…...”听着南鹰的冷笑,所有人无不为着初生牛犊不畏虎的马岱捏了一把冷汗。
岂知,下一刻南鹰的手掌便重重拍在了马岱肩上,冷笑也变成了一阵畅快大笑:“便有这般沉稳心思,难得难得…...好样的,马家儿郎确是令人刮目相看!”
“将军…...”几名黑鹰卫统领一起伸手拭汗,更有人小声道:“吓我一跳,还当将军便要发作了吧!终于是笑了啊…...”
“胡说什么!本将就没有气度了吗?何况马岱说得在情在理!”南鹰一瞪眼,终于声音又低落下去:“本将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没有错,失去了兄弟,本将此时有如万箭穿心!”
“可是,身为一个将军,在危难之时越是不能乱了方寸!”他狠狠握拳道:“你们也是本将的兄弟!所以来日方长,本将还要带着你们更多的人活下去,日后,一起为谨严报仇雪恨!”
“将军的心胸,令人心折!”马超与马岱相视一眼,发自内心的赞叹起来。连华雄亦是眼角一抽,心底生出一股暖流。
“好了!最后,胡车儿也说说吧!”南鹰伸手点了点那一直沉默不语的粗豪大汉:“畅所欲言,本将需要所有人的智慧!”
“末将一个粗人,没有什么好说的!”胡车儿微愕,终于摇头道:“说出来徒惹将军训斥,不说也罢!”
“咦?必须说!”南鹰反而好奇心起,板起脸来道:“说者无罪,这是军令!”
“之前,末将倒是有些想法!但是听了马岱将军和您的话,却觉得难以启齿了!”胡车儿迟疑了一下,终于道:“末将知道将军与司马直大人那是过了命的交情,这若是换了末将…...管他有没有追兵,只管带着儿郎们直奔枹罕而去,不杀了宋建绝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