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招展,战马嘶鸣,一支车骑混合的大军正在向北一路疾行。
收获之后,道路两侧一直延伸至天边的田野显得份外凄凉,空空荡荡的地里一片黑黄杂色,丝丝缕缕的烟气之中,隐约可见积薪与废弃的木具,仿佛被人劫掠一空的战场。
南鹰勒马立于道旁,清逸俊秀的面庞上看不出一丝波动,平静的目光凝视面前那汹涌奔腾的铁流,尽显渊渟岳峙的伟岸气势,令行经的部下们情不自禁的发出阵阵欢呼,纷纷恭然行礼。而南鹰也总是无有遗漏的回以军礼,更令全军士气如虹。
那日军议之时,因为公孙瓒的突然发难,导致刘虞覆亡,整个河北形势急转而下,渤海军从集中攻坚被迫变为两面受敌。然而,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发,如果坚持正面应战,必然会被公孙瓒自后偷袭。而不战的后果更加不堪设想,渤海军不仅会全面丧失此前的所有战略主动和军事优势,更将成为天下笑柄,引来更多野心家的觊觎围攻。千钧一发之际,南鹰倚靠长期以来的不败之名和全体部属的崇拜信任,乾纲独断的制定了分兵接敌的战略部署,高顺继续领主力部队与袁绍进行会战,而他分兵八千,北上拒击公孙瓒。
即使渤海军战力独步天下,面对公孙瓒六倍于其的优势兵力,几乎所有的渤海军将领、谋士都提出了坚决反对,而看到了南鹰挑选的八千兵马之后,众将更是大哗……典韦所领一千黑鹰卫,马超所领一千西凉骑兵,曹性所领两千弓兵,这都是多年征战厮杀的精锐老兵,也就罢了。然而其余的四千战车兵却几乎都是近两年来征召的新兵,根本没上过几次战场,更没有打过硬仗、恶仗,如何能胜任拱卫全军主将的重任?
但是,南鹰的决策却是不容抗辩,更加不容置疑。他的理由也很有力:其一,公孙瓒新降刘虞,匆匆合并其众,内部必然矛盾重重,军心不稳,战力不强;其二,公孙瓒对南鹰尝怀忌惮畏惧之心,面对南鹰的亲自出战,必然心生犹疑,进退失据,甚至裹足不前,这将为高顺打垮袁绍扳回整个局势赢得宝贵的时间;其三,此次作战主要是牵制公孙瓒,八千兵马中虽有近半新兵,却尽为骑兵、车兵,攻守兼备,利于机动,且粮草辎重充足,纵然打不过,撤兵却是从容不迫,更可于撤兵途中节节阻击,迟滞公孙瓒进军速度,拖垮敌军后勤。
面对所有劝谏之声,最终南鹰一拍案几:就这么定,立即准备……再有不听号令者,就地免职!
消息传出,跟随南鹰出战的新兵老兵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庆,而其余部队则忿忿不平之下,摩拳擦掌得卯足了干劲,这令所有渤海军文臣武将无不目瞪口呆……原来,当一军主将的个人魅力到达极限时,不管他作出怎样的决定,都可以振奋士气、鼓舞军心!
然而,没有人知道,此刻南鹰心中正经历着排山倒海般的痛苦挣扎……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因为他的决策,面前的这八千部属大半可能会血洒疆场,甚至是全军覆没。
同样,也没有人知道,南鹰根本没有想过牵制公孙瓒,他亲自出战的唯一目的,就是要逼迫和引诱其不得不战、主动出战,即而彻底消灭公孙瓒这个北方最大的祸根。
在整个河北,如果说袁绍是一条猛恶之虎,那么公孙瓒就是一匹凶残之狼!他对异族人狠,对汉人就更狠,为了自身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不顾一切!他与袁绍交兵多日,已然仇深似海,却为了共同对付南鹰转眼便与袁绍化敌为友;而他自蓟城一战后,对刘虞前倨而后恭,表面相安无事,却突然暴起发难,于一夕之间便将刘虞打入深渊,再也不得翻身……纵观其人其行,再结合昔日他勾结海贼大肆敛财,暗中向罗马人购买军马的种种行径,只能用野心勃勃、心狠手辣来形容。
如此一个心腹大患埋在身侧,已经令南鹰如鲠在喉、寝食难安。想要打败袁绍,真正平定河北,公孙瓒则必除!
在向袁绍同时开战的关键时刻,南鹰不敢再分薄主力,只有铤而走险,做一场豪赌。既赌公孙瓒军心不稳、战力不强,也赌四千新兵不负苦练,可堪大用。当然,他从来都不打必败之仗,也留下了后手。比如说,乌丸人和匈奴人的几支精锐骑兵已经开始向公孙瓒军后方运动,伺机打击其后勤辎重。一旦两军胶着,这些骑兵将有可能影响战局……
“将军!”一名军官策马驰来,禀报道:“后方有我军一支战车大队赶来,为我们补充了五万支羽箭!”
“好!干得漂亮!”南鹰心中一喜,不由以拳击掌:“雪中送炭,正当其时!五万支羽箭如果运用得当甚至可以左右一场战役的成败……领兵者何人,为何本将事先竟然全不知情?”
那军官犹豫了一下,苦笑道:“是梦依小姐亲自领兵!”
“什么?”南鹰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这么说来,这支战车大队便是她属下的红鸢营了!”
“正是!”那军官又犹豫了一下:“将军,属下还看到红鸢营带齐了辎重和装具,在交割箭矢后不仅没有原地休整,反而挤进了行军序列,这似乎……”
“先斩后奏,这是要造反啊!”南鹰沉着脸道:“去把她给本将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