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之乱(1 / 2)

红纱轻笼,夜凉如水。

盯着头顶床帐上交颈而窝的鸳鸯,美好的寓意,恩爱的模样,流照君恍若梦中。

三百年,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后来笃定弃天帝在异想天开,流照君再未想过自己可能会怀圣魔元胎,可现在的事实却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你的心存侥幸从来可笑。

即使不是女子的身体又怎样?即使不是特殊的功体又如何?神明想干的事情就算过程曲折了些,该来的总会来。

补剑缺默默地看了一眼床上静默的流照君,转身拽着伏婴师就打算出去。这份打击,对于流照君而言,太大。

“恭贺魔皇鬼后后继有人。”伏婴师临走之前彬彬有礼地向弃天帝行礼,他期待了三百年,终于,鬼族有了王嗣,那么道境的攻打方案就可以暂且按下,一切都以少主为先,等鬼后平安诞下王子再说,到时候,鬼后的作用也就不再重要了。

这声道贺,听在流照君的耳中尤为刺耳,多么可笑,自己居然会为道境的敌对方诞下血脉。

紧紧咬住牙,流照君还想着昏倒前听到的会议内容,内心像被狠狠地攥住,真元在缓慢地聚集在腹部,和弃天帝的魔气融合壮大,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自身,而是师尊和玄宗的安危。

等屋内只余下流照君和弃天帝两人,空气中的安静都透露着几分凝滞,一躺一立,相对而视。

清浅的呼吸声在此时尤为清楚,流照君沉默了有一会儿,反手握住弃天帝还在不断为自己输送魔气的手:“我还能相信你吗?”

信任,沉重又脆弱,坚若磐石又一触即碎。

流照君抓住弃天帝的手带着些微颤抖,期盼,又不抱希望。

弃天帝看了看两人交叠的手,流照君纤细的手指带着秀气和文气,不像一只握剑的手,毕竟在这三百年中,再未能接触过剑器,此时却是再次透露出几分潜藏许久的锋芒,带着决绝和狠戾。

“汝应该对吾再多些一些信任。”

信任?该怎么信任?

所有的主动权都不在自己的手中,自己哪来的底气?也只有寄望脆弱的信任,因为即使对方不打算履行他也没任何办法。这份不平等的对赌,从一开始就不过一念之间。

“遵照约定,我诞育圣魔元胎,若是他有自己的意识,你不能强行占据。”流照君终究再次重申一遍,非是不信任,而是,不自信。

弃天帝嘴角勾起一丝笑,带着轻蔑:“汝将吾当成什么人?吾不屑反悔。”

抬手抚上流照君的小腹,温温软软的,一点奇迹的生命在这里诞生,弃天帝心中的不快散去,感受到自己掌下流照君轻微的颤抖不适,终是收回了手:“不可反抗,不可伤害圣魔元胎的诞生,汝也必须遵守。”

“等圣魔元胎降生,我于你而言就没有什么作用了,放我离开异度魔界如何?”流照君攥紧弃天帝的左手。

左手的誓言还给神明,右手的自由留给自己。

流照君依稀记得前世看过的这句话,睫毛遮住眼中的苦意,这段荒唐的婚姻他不想再持续下去了,等一切都结束,等一切都结束……但,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弃天帝默默看着流照君,并不说话,不说话有时候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勾起一丝苦笑,流照君缓缓松开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弃天帝,不待见显而易见。

“玄,汝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认清现实?接受现实?”弃天帝一点也不在乎流照君这点不高兴,这点倔强自己明白,但要自己放手,也不可能。

“人总是要为自己,为某个目的拼一把,搏一搏。接受现实?这是现实吗?还未到最后,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流照君闭着眼睛,并不回头看弃天帝。

这些年,他清楚明白的知道在神明的眼中,生灵不过蝼蚁,三观不合如何能正常交流,所在乎的都不一样,还有什可以谈的?谁都说服不了谁。

等弃天帝也走后,流照君这才在睁开眼睛,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中是深思和考量。

一点圣魔之气在丹田处闪耀,透着生命的气息,不断汲取着自己体内的真气和弃天帝的魔气,充实己身,生命气息也逐渐浓郁。

再等一个月,就会开始汇聚自己和弃天帝的血脉开始生出□□了吧。

流照君不由感叹生命的奇迹,孕育生命的感觉十分奇特,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相当微妙。

目前尚不能判断到底能不能产生意识,即使流照君知道应该就是朱武,但万一呢?

指尖紧紧攥着床单,流照君在挣扎。

前些天伏婴师的事情让自己从虚伪的和平中彻底明白,异度魔界从未放松过对道境的觊觎,自己此时又必须借着圣魔元胎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做最后的努力。

可是,这只是十个月的时间,那十个月之后呢?

心中才刚刚冒头的血缘亲情就被理智压下,和玄宗相比,与数千上万的人命相比,一两条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流照君狠狠闭上眼睛,攥紧腹部的衣物,贝齿咬住逐渐失去血色的下唇。

再等等,等自己恢复实力,等自己完成赌约,等,还需要等,不过也快了,只需要三年,三年后,自己就可以回到玄宗。

之后的日子,异度魔界喜气洋洋,三脉送来许多贺礼,庆祝魔皇后继有人,只有补剑缺和流照君两个人心事重重,并不欢喜。

各色珍贵补品如流水般被送来,流照君感受着体内圣魔元胎的壮大,若是不依靠外力滋补,全靠自身的功力,那等自己诞生圣魔元胎的时候就很可能自身不保。

自己现在还不能死,至少在知道是不是朱武前不能死,甚至在圣魔元胎诞生前也不能死。

养身的补品化作真气滋养,但流照君的外表一点变化都没有,曾经担心的什么“大腹便便”根本就没有出现。

补剑缺担忧地看着流照君将补药喝尽,淡漠地将碗放在桌子上,仿佛要生孩子的不是流照君他自己一般,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擦擦嘴角的药汁,流照君淡淡看了补剑缺一眼。

“担心诞生的圣魔元胎没有意识,到时候魔皇……”补剑缺皱着眉头,说不下去了。弃天帝降临,何止是人间的大灾?也是异度魔界的死劫啊。

“若是没有意识,那他就不需要存在。”很平淡,流照君撑着头闭上眼睛浅眠休息,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恐怖的话,这不过是事实。

真是狠人。

补剑缺深深看了一眼流照君,性格堪称和软的流照君也能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决定,真是意外,也不意外。

家国大义,流照君从来把宗门看得比自身还重,连自己都不爱惜的人,又怎么会舍不下自己的血脉换取宗门的生机呢?

不过,到时候你又真的能下得了手吗?

补剑缺瞟了一眼流照君微微凸起的小腹,不提弃天帝会不会允许流照君伤害圣魔元胎,他看得出来,流照君还是产生了感情,这种血脉亲情,避不开逃不了,不过天性。

靠着雄厚的功体,流照君并未有什么累赘不适,甚至体态的变化也只有一点点,不过是比平时困倦多了一些,这还是因为要运转功法提供真气造成的。总体来说,即使是怀孕,也没给流照君带来什么麻烦。

十个月的期限说长也长,三百天的时间,三千六百多个时辰。说短也短,毕竟先天不记年,弹指百年。

随着期限的越加逼近,流照君一开始的平淡也终究保持不住,渐渐开始焦虑,皱起的眉间再未松开过,医座提醒数回需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但流照君做不到。

他怕,怕出现意外,圣魔元胎不是朱武;怕弃天帝不守诺言,强行占据肉身降临。

还怕,怕自己心软,对圣魔元胎产生其他感情,甚至到最后会因为这个对异度魔界留手,造成玄宗的灾难。

在七个月的时候,心情依旧不佳的流照君被弃天帝揽着坐在他的怀里,一起吃着茶点,享受稍稍的宁静。

轻缓的夜风带着火焰魔城的热度,吹来片片花瓣,洒在庭院各处。

这种花好似只有这一块才有,至少流照君这三百年并未在异度魔界其余地方看到过,只有鬼族皇宫花园和寝殿庭院才见到过。

淡淡红色的脉络蜿蜒在洁白的花瓣上分外妖艳显眼,有如血丝,但又有些缱绻温柔,星空下的花树纯洁也妖冶,流照君不由想起了自己月凌苑中漫山遍野的月凌花树。

弃天帝左手搭在流照君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一丝丝魔气小心地灌输给圣魔元胎,看到流照君的走神,不由问道:“汝在想什么?”

“想我的月凌花树。”抬头看着庭院中的这棵花树,流照君问道,“这是什么树?我从前从未在苦境和道境看到过。”

最新小说: 锦鲤小可怜被三界大佬团宠后 九龙玄蛟 上天安排见一面 轮回之落入凡尘 妖花之神传 潇潇暮雨红丝缘 如此反派的她竟然是主角?! 素色年华最相许 杂货铺姬 赤凰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