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芊坐在床边,给他掖了掖被子,“那就好。”
她低敛着眉眼,时光年一直盯着她看,“你在江阴过得好吗?”
时芊点头:“挺好的。”
这少有的温情时刻上一次出现是在爷爷去世的时候。
明明只过了几个月,她却觉得很遥远了。
他们在这边说这话,鹿宜却拼命朝着时光年使眼色。
时芊自幼敏感,余光也能瞟到她在做什么。
于是她化被动为主动,“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时光年摇头:“没有。”
鹿宜却低咳了声,眉头微皱。
时光年片刻之后又改了口,“有的。”
“什么事?”时芊的表情很淡,声音空灵,没什么情绪起伏。
时光年的嘴皮子微动,还是没说出来。
终究是鹿宜开口,“咱们家的公司遇到了问题,跟俞家的婚约得履行了,本来是让安安去,但现在安安离家出走,了无音讯,只能……”
后边的话没再说。
时芊懂了。
商业联姻,时鹿安逃跑。
她这个冒牌货也得上。
反正联的是名,不是人。
时芊其实很少关注商界的事情,她对这些也不了解。
用靳圆的话来说她是个实打实的文艺青年。
或许文艺青年的骨子里天生就带着对什么都不屑的劲儿。
但时芊知道,她不是天生的。
房间内寂静了半晌,时芊温声开口,“我可以拒绝吗?”
时光年点头:“可以。”
“有什么后果?”时芊问。
鹿宜抢在时光年之前开口,“俞家失去恒安集团的实际操控权,鹿家不知需要依附哪个大股东,而时家的公司失去资金注入,资金链断掉,最坏的结果是破产清算。”
“单纯合作不行吗?”时芊对这些不懂,只是凭她的话推断。
“只有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才安全。”鹿宜说:“而且这是明面摆出去的态度。”
时芊沉默。
良久后,她只是看向时光年,“你希望我答应吗?”
无声的沉默代替了回答。
沉默,便是默认。
他想要的。
时芊没有一口答应,她站起来,“我考虑一下。”
-
这栋别墅里有她的房间,很大,跟时鹿安的不相上下。
装修风格偏灰色调,是她自己选的色彩。
床头的墙上有很多照片,都是时鹿安给她贴的。
时鹿安比她小两岁,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儿。
即便知道他们是同父异母,她也从没跟她有过隔阂,每次见了她都是很亲昵地喊姐姐,有时去她们学校找她,隔着很远就喊她时芊姐。
她一直都有着少女的心劲儿和叛逆。
比如现在,她可以随心离开。
但时芊不会。
她像是一潭死水,没人能在这潭死水里荡起波纹。
她坐在房间的床上,手机微震。
时鹿安:【姐,如果爸妈给你打电话,你千万别回家!】
时鹿安:【她们一定是找你联姻的!!!】
时鹿安:【快跑!不要妥协!】
她一连发了七八条消息过来,关切之意明显。
时芊:【你在哪?】
时鹿安:【我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记住啊!一定不要回去。】
时芊在会话框里打出两个字:迟了。
但又删掉。
依时鹿安的性格一定会让她跑远点,最好是连夜扛着火车跑。
而她在看过病床上的时光年后,做不出来这种事。
她知道对她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把聊天记录交给可靠的人,然后定位时鹿安的方向,把时鹿安抓回来。
但很明显,鹿宜心里的那杆秤已经偏斜,她只是想让自己来代替时鹿安去接受那段没有感情的联姻。
时芊坐在那儿,最后回了句:知道了。
时鹿安没再发消息来。
房间归于寂静。
时芊并不是个很期待爱情的人。
大学时因为想尝试一段风花雪月,倒也谈了一场恋爱。
结果不算太好,她其实没对那人动过心,只是因为他对她挺好的,在别人眼里她们两人也算相衬。
她记得分手时,那男的给她发消息说:时芊你就像个活菩萨,一点儿烟火气都不沾。
【感觉亲你就跟亲雕塑一样。】
实际上,他们只接吻过一次。
仅限于唇碰唇,连更深入的交流都没有。
时芊觉得这种事情,索然无味。
不知不觉,思绪就飘远。
连大学那段无疾而终的恋爱都想了起来。
她觉得联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对于不期待婚姻的人来说,这段婚姻起码是有一点价值在的。
但她很讨厌被人这样威胁。
默不作声地、道德绑架式地威胁。
心烦意乱。
她起身去门口挂着的风衣兜里拿烟,纤长的手指勾了一根出来,然后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打火机。
她烟龄不长,就两年。
从爷爷重病时开始抽的。
以往是浅尝辄止,年前爷爷去世,她抽的频率高了一些。
都是细长的女士烟,烟味不算很重。
但她勾打火机的时候顺带勾了一团纸出来。
是今天在高铁上的便签。
号码还挺顺,尾号是四个8。
火光瞬间亮起,烟雾在空气中弥漫。
她用打火机把那团纸点燃,扔进垃圾桶。
黑色的垃圾袋被烫了一个洞。
她抬手塞了个耳机,仍旧在放那一句。
[这世界风寂雪静
恰好你路过
燃成一团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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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