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爷,真巧啊。”王栋掀开马车帘,堆满肥肉的脸乍然出现在视野。
祝久辞停住脚步,冷冷看向他,“王大人不辞辛劳候在巷口,可是有事?”
“嗐。王某哪惹得起堂堂小公爷。只不过有几句话,不吐不快。”王栋假意皱起眉头,摆摆油腻的手掌。
“王大人请讲吧。”
王栋仰头大笑,马车剧烈晃动起来,几乎要散架。他猛然停下笑声,瞪着祝久辞恶狠狠道:
“我们是同一类人!小公爷又以为自己有多高尚呢,你救他不过和救一只街上的脏猫无甚差别。我买他也和买一只脏猫无甚区别。”
“你自是看不出差别。”祝久辞抬步往旁边去,与粗鄙之人不必过多交谈。
两个壮汉大喝一声,伸开粗臂将他拦住。其身壮实似山,将巷口挡住大半。
祝久辞停下脚步,“王大人,这是何意?”
黄昏的巷口人影寥寥,隐约能听见远处依稀几声吆喝。
王栋笑起来,马车窗沿下油腻的肚皮在腰带下一颤一颤,他喘着粗气,脸上的肥肉挤到一处,沟壑里填充着惹人反胃的油脂。
“我王某凭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小公爷却是凭着投胎好技巧得了小爵爷这个名号。今日输在此,我心甘情愿。”
“可是小公爷踏实吗?京城独一无二的小公爷,若不是当年南北大战北虢国大胜,圣上将未出世的你赐予小公爷身份,不然你以为你如今又如何在京城横行!”
王栋肥硕的手抓在车窗沿,狰狞地探出身子,马车岌岌可危,“小公爷是北虢国大胜的贺礼,我若有异那便是与整个北虢国作对。我王栋对国家俯首称臣,但若论人,今日王某未输。”
祝久辞耐心听他说完,鸟雀飞过天际,了无踪影,他重新看向王栋慢慢道:“你看见我小公爷的身份,我看见堂堂正正的人。方才红坊中你听得一阵喧哗,却可听见宫商角徵羽文武七弦绝响?”
祝久辞抬扇挡开两个壮汉,径自离去。
尽头灿烈的夕阳垂落,将整条街道染得金黄。
桃花在夕阳下失了粉红,自枝头染上浓重的褐红,白日的优雅散去,黄昏的桃花是坚韧的利刃。
过了闹市口往东,大约在夕阳落在半山时祝久辞走回了国公府。
金色愈发深沉,向着黑夜的边际沉去。
祝久辞远远望见,陈清焰抱着胳膊靠着那匹枣栗马站在国公府门口,脚下的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直映到府邸门口的石狮上。
还是那身惹眼的红衣,黑色绑腿长靴,胳膊亦束着绑带,看起来随时要打架的模样。
祝久辞叹口气,并无意与他起冲突,走上前擦身而过时微一点头,径自踏上台阶。
“祝久辞!”陈清焰在身后喊他。
祝久辞转过身看向阶下的人,“陈世子可是有事?”
陈清焰抱着马鞭气哼哼冲上前,抬头瞧一眼国公府牌匾,眉头一皱,拉着祝久辞跳下台阶。
“你让本世子好等!”
祝久辞有些无语:“ 此话冤枉,我并不知你在此等我啊?”
“少废话!我在国公府门前等了一天,你能不知道!从朝阳等到夕阳,门前不知有多少熟人看我笑话!”
祝久辞看他一脸疲态不似作假,正言道:“陈世子有事通传小厮便是,何苦在这里傻等。”
“你才傻!”
祝久辞挑眉,陈清焰这货着实会挑重点。
“陈世子有事请说,无事我先回府了。”祝久辞揉揉太阳穴,夕阳有些刺眼。
陈清焰冷笑一声:“呵,你真是好手段,如今算是见识了你的卑鄙!今日你我定要做个了断。”
祝久辞心情不佳,被这小子拱火失了耐性,上前一步道:“了断?如何了断?你砸我摊铺在前,无故告我到衙门在后,我未向你寻仇,你却恶人先告状?还惊扰了国公夫人!”
“你!你还敢提国公夫人!”陈清焰心虚地朝国公府看一眼,气势顿时蔫下去,“你无耻,竟敢找外援!”
“您不也把衙门扯进来了?”
陈清焰说不过他,愤愤扬起马鞭,“别废话,今日你我一刀两断!”
祝久辞身上并无趁手武器,他从袖中拿出折扇旋在手中,若损一把折扇能与此人划清界限,倒也值了。
长鞭高举甩过泛黄的天际,祝久辞翻腕抬扇而去。
“对不起!”陈清焰的吼声回荡在夕阳下的空巷里,声势浩大,长鞭孤零零地扔在一旁,染了尘土。
祝久辞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
风火小子陈清焰在国公府前等他一天竟然是为了道歉。
“没关系。”祝久辞回应。
陈清焰攥紧拳头愤恨地望着他,火红的衣衫在夕阳下几乎要烧起来。他鼻子哼出气,转而飞身上马,他骑在马背高高在上俯视下来,“你最好转告国公夫人我已向他儿子道歉了,别再找我麻烦!”转眼消失在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