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谷背靠一座雪山,在上次的毁灭之灾过后,幸存的弟子早已经全部迁居至不远处的雪城,眼下这座紧挨着冰川之森的温柔雪谷一片狼藉,烈风肆无忌惮的从废墟上刮过,大片的血渍如盛开的花泼溅在白雪冰面上,从谷口处那条幽长的小径往内部望去,是受伤的白狼、白虎被撕咬下来的皮毛和断骨,还有许多被毁坏的武器凌乱的丢弃在地上,这条并不宽的小路此刻仿佛连接着死亡的地狱,一直有恐怖的嘶吼警告一般的传出。
谷外简单的营地里,白狼的副将程江咬着一块木头,正在紧咬牙关一声不吭默默的让身边的女人为自己清理胸膛上密布的伤口,他在冰天雪地里疼出一头冷汗,紧握的拳头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身边的人就是细雪谷出身的红姨,在谷主阿鹤死后她带着一群孤女去了雪城,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过了一段平稳的生活,没想到前不久一只九头怪兽闯进城中,它在大街上发疯的狂奔,不仅将行人撞成重伤,连左右的商铺都被踩成了废墟,雪城被搅得一片狼藉,原本这一年多以来恶劣的气候就让物资极为紧缺,珍贵的药材无法通过商路及时运输过来,再被那怪物一闹,现在是连最基础的止血药和绑带都完全不够用。
她深吸了一口气,凭借这么多年精湛的医术和经验,将手里的动作放至最轻最缓,可那样严重的伤势又缺少救急的药材,迫使她只能铤而走险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一点点割下腐烂的皮肉,好在那九头怪物虽然暴躁,利爪上并没有带着致命的毒,只不过那一爪子拍到身上,直接震裂了几根骨头,指甲扎入体内差点搅碎内脏,万幸他在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奋力将护臂中隐藏的金线迸射而出,这才好不容易逼退了魔兽,自己则被白狼救了回来。
眼下那只怪物横冲直撞的躲入了细雪谷遗址,又和隐居在里面的霜天凤凰起了冲突,但飞垣的三圣灵皆不是骁勇善战之辈,虽然霜天还是一己之力就将其重创,但是自身也被迫撤离,那只通体冰霜的大鸟被神守雪瑶子救走,目前正在另一边的营地里休息,而他们则守在谷口和九头怪物僵持至今,它潜伏其中不出来,军阁的人也不敢冒然深入。
红姨虽然思绪繁多,但手里的动作仍是准确而飞速,不过一会,她扯下干净的衣服撕成长条,简单的撒了一些止疼的药粉帮他包扎好,然后心事重重的拿起一旁的制服递过去,又顺手再取了一件自己的棉大衣一起给他,认真的说道:“这种伤势继续留在冰天雪地里会恶化的,霍沧那家伙虽然不在,但是白狼应该也是两个副将,还有四个队长吧?换别人来接替你,你赶紧回去雪城,应该还能从百姓家里借一些药……”
程江只是接过了自己的衣服,将厚实的棉衣微笑着还了回去,淡淡回道:“上次林副将就已经负伤,我本来就是接了他的班,现在要换回去,只怕他的伤比我还重,肯定还下不了床吧?白狼一二三队全在这里了,四队还在帮忙天马那边运送急救物资,能调过来的都来了,您也知道这段时间四大境都是人手紧缺,我要是再倒下,真的没人能顶上来。”
红姨瞪了他一眼,骂道:“别嘴硬死撑,你们搞什么,平时连个随军的大夫都不配备的吗?”
程江憨厚的笑着,老实回答:“有配备的啊,不过一般是丹真宫派过来的,吃不了苦,都在城里面呆着,哪能像您这样亲力亲为。”
红姨毕竟只是个大夫,哪里知晓眼下军阁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毫不客气的将棉衣扔在了对方脸上,没好气的回道:“医者父母心,这点苦都吃不了,那还不如回帝都享福去算了!你要是不想和霍沧一样壮年隐退,现在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回雪城养伤,霍沧是断了一只手,找了梅技师帮忙还能装个假肢,你可是肋骨都折了,硬撑着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不想下半辈子瘫痪在床上,就给我老实听话。”
她说话间,心情烦躁的抓起桌子上的烟杆用力吸了一口,又担心烟草味呛着病人,走到帐篷边掀开了一条小缝忧心忡忡的继续抽着,程江是个敦厚老实的人,赶紧劝道:“您是大夫,应该知道这东西伤身体……”
“和你们这群不要命的家伙比起来,这点烟草算什么。”红姨吐着烟圈,声音顿时有些嘶哑,她本来也不好这一口,实在是烦心的事一件接一件,不得不用这种方法缓解情绪,程江认真看着她,换了种方式继续好声好气的劝着,“红姐,前段时间黑市在四大境贩卖温柔乡,把整个飞垣搅得乌烟瘴气,后来为了杜绝毒品继续蔓延,镜阁是将几条大商路全部封了只给固定的商队走生意运物资,我记得应该是顺手连烟草都禁止了不少,您还是不要这种时候抽了,被外人看见不好。”
红姨是个老江湖了,怎么可能被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唬住,脸色一板没好气的反驳:“看见就看见了,我在这冒着生命危险给受伤的战士疗伤,镜阁还能这么不知好歹找我麻烦?真那么闲的慌就赶紧多送点药过来,这一年以来到处都是天灾人祸,你们一个个在刀口上玩命,总不能还让他们把好处全占了!”
程江挠挠头,发现自己是真的说不过这个女人,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红姨是个嘴硬心软之辈,她用力再抽了一口大烟之后就直接抖灭了火,往帐篷里的火炉中填了几块碳,程江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碳,赶忙阻止:“红姐,我不冷的,拿去旁边帐子里给其他人用吧,今年的天气实在太冷了,那几个新入伍的小伙子肯定没经历过这么恶劣的暴风雪吧,给他们吧,我在伽罗好多年,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