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六嗤笑:“这乡下小子。居然跑到穷酸堆里装大爷了……也是,也只有在这些人面前,才能装得起有钱人。”
“那是。能做鸡头,谁愿做凤尾?顾菜刀,你是不是又想更名为顾鸡头了呀?”
“顾鸡头,哈哈哈……陈七,你真是太有才了。”
“哈哈哈……”
顾掬尘冷冷看了看笑做一团的几个钟鸣院同窗。有几人被她凛凛冷意吓住止了笑声。
云六却毫无惧意,鼻天朝天道:“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你一个猎户之子再怎么巴上陈阑,也只是庶民,装什么大爷?沐猴而冠罢了……不伦不类,让人笑掉大牙。”
那些各州来的少年,见这么多人嘲笑对面这个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执盏的青袍少年,那个手中拿着银票的少年,突然觉得有些烫手。正在这些少年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有一人站了出来,躬身朝行了大礼,对顾掬尘道:“这位小兄弟,我是湖州潘许。多谢小弟的好意。可是如果这钱不经你家长同意,而惹得小兄弟要受家人责罚。那便是我等的罪过了。”
顾掬尘郑重还礼道:“你们放心。我花钱,双亲是不会指责的。况且扶危济困本是双亲对我的期许。他们夸赞我还来得及。”她看了看这十几个青白脸色少年。只怕这十几人吃食也很困难。
顾掬尘此时心情悲愤,急需找些事情来做。于是便如散财童子般,又从袖袋中掏出十几张百两银票。她笑嘻嘻走到这些少年面前,笑道:“相见即是有缘。竟然有幸与列位在这‘梅坡客栈’相见。也是一种缘份。各位如若不弃。咱们以后就也算是朋友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咱们以后再相见就算是‘梅坡友人’如何?”说着她便将手中的银票递给这些少年。
“……这是……这是一百两的银票……小兄弟怎么如此慷概?……小兄弟如我等是雪中送炭之人,如今愿与我等为友,自然是我等的荣幸。”那些少年困顿多时,此时见有人以银相赠,心中一个个皆面露感激之色。
“哼……荣幸?什么荣幸?是丢祖上的脸还差不多?你们不要以为他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他啊,不过是鄂州的流民罢了。你们好歹还是世族出身的学子……居然为了区区铜臭之物,就甘与之为伍,只怕你们的祖先知道,也会气得从坟墓中爬出来将你们这些不孝子孙好好骂上一顿吧?……丢脸至此,还荣幸——笑死人了……”
顾掬尘向这些少年学子人看去,见刚刚还对她面露感激的一些少年听到她是流民出身,脸色明显有了变化。
顾掬尘叹气,本来还想与这些学子好好结交,把酒畅谈一番。但如此情境,实在是无趣。她兴致颇高的情绪渐渐降温。
她转身看向笑得正欢的云六公子,这小子屡屡出言挑衅,已是让顾掬尘怒极。她缓缓走到云六的面前,一口将酒壶中的酒饮尽。那云六见她向自己逼近,眼神有一丝惊慌闪过。可看了看身后陈七、刘四几人,胆气立时壮了起来。
他昂着头不屑看着顾掬尘,“怎么,我难道说错了?你不是流民,而是流落在民间的王子龙孙?哈哈哈,可要笑死本爷了……”
刘四附合,“就是,穷人乍富嘛。理解,理解……”
“装什么……”
顾掬尘对几人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她跳到了一张桌子上。脚下用力,那桌子就向着云六的方向靠近。
“你……你干什么……”他话还说完,顾掬尘已经拽住云六的衣领,劈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云六的左脸立时肿成了一个馒头。
云六被直接打懵了。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立时声嘶力竭叫道:“……顾菜刀,顾菜刀——你敢打我——你怎么敢打我?我可是云家的六少爷,……你……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扑过来就要与顾掬尘撕打。顾掬尘轻轻一躲,不但躲开了他的手,还躲开了云六身后的两个小厮伸出要抓她的两只手。
顾掬尘站在桌子,拎着酒壶,用酒壶指着云六,斜睨着他,“……你父亲,云庭,云西华,工部尚书。是吧?据我所知,云西华大人自许刚正不阿,难道是我听知有误?”
云六眼神闪躲,比起严厉的爷爷,他更害怕那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喜欢揍他的父亲。他捂着脸,他旁边的几个小厮见自家少爷有些怯了,忙过来帮腔道:“少爷,休要听他乱说。大爷才不会为了外人怪罪六少爷的……”
“就是大爷常说,就算是要教训,那也得关上门来自家人教训,哪里轮到这个乡下小子教训你。少爷……”这个小厮还要再说,却被另一小厮捂住了嘴。那小厮不断嘲他使眼色。
顾掬尘看了看脸色不善的云六,正要退下去,就听云六怒斥道:“你……你就不怕我叫来俯衙官取消你参加童子试的资格吗?”
“哟,是吗?你又以什么名义撤了我参加童子试的资格……天下闻名的玉衡先生决对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你……你寻衅滋事,你对同窗大打出手,你不友爱同窗,你……无论哪一条都足够……”
顾掬尘喝完那一坛酒,只觉有些头昏,脚步也有些晃。她干脆坐到桌子上,慢悠悠道:“……哟呵,这样啊。你可以去试试,……不过据说此俯衙县令,姓陈啊——他不姓云,真是……”
“你……”
“你什么你。你最好想好了再说。我可能控制不住想帮你把另一边的脸也弄一弄。……呃……其实如果这样,才更好看些。……要不要试一试……”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掬尘,不可造次。”一个清雅的声音阻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