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里,顾掬尘脸上就挂上了一丝讨好的笑容。虽然她自己还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发虚。
她迎向那双漆黑清冷的凤眼,故作好奇问道:“怎么啦?陈狐狸。是不是户部出了什么问题?”
陈柬摇了摇头。
顾掬尘又不动声色的打了个哈欠,“也是,步拂炎向来谨慎,此时他帝位未稳,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动户部?”
听顾掬尘随意的叫新帝的名字,步拂花还是习惯性的板起了脸,开始惯常的训诫,“无论如何,他现在是新帝,阿尘,你不可直呼其名。”
叫习惯了,万一在人前的也这样叫出来,却是祸事之源。
顾掬尘懒洋洋的翻了个白眼。在这屋子里,对新皇最有恶感的难道不是对面这位一本正经训她的人。
步拂花与步拂炎早就是不死不休之仇了。不过这人下手倒底失了果决。好不容易有一个下毒的机会,却不是向她要的见血封喉的巨毒,却只要一味慢性毒。她问他为何如此。他只道,下巨毒,执行任务的死士便失了脱离机会。杀一人而死一人,不值。她虽佩服对下属的仁慈。然而倒底是慈不掌兵。于是本来慢性毒也合该步拂炎死了,却不料京都卧虎藏龙。京中一脸有烧疤的医者,竟是将他的毒化去了不少。
“好好好。我知道了。”顾掬尘敷衍应喝着,语调绵软,尾音托得长长的,竟带着不自知的娇媚。步拂花挑眉看向她。然而她却双眸已合,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两个刚才还似乎很忙的男子几乎是同时放下手中的公文。两人站了起来,似乎是惊于对方的举动,又同时别过脸去,两人眼中各自带有冷意。场面一度尴尬。梦觉听力不凡,听得屋中三人已有一人呼吸绵长,猜得定是主子又睡着了,她便适时过来,这才打破两人尴尬氛围。
“两位大人,我抱主子去榻间休息吧。”
两人微点了点头,看着梦觉抱起顾掬尘走向隔次间。
“我师尊明天就到了。”
“……希望她会没事。”
步拂花站起身来,转头看向落地山水屏风,忽而问道:“你可问过阿尘为何一定要杀那两位?”
陈柬淡然答道:“不曾。”
“你不知却愿帮她?……”
“是。无论何事,只要是她之所愿,便是吾之所愿。”
步拂花蓦地转过头来,幽潭双眸定定看向陈柬。陈柬却只淡淡一看,俯身收拾案上帐册,出了书房。
步拂花眯了眯眼,也跟了出去。
隔天顾掬尘直睡到日上三竿,一睁眼就看到一笑眯眯的干瘦和尚幽幽俯视着她。
顾掬尘睡眼惺忪,意识还有些茫然。正纳闷母亲总会无故放陌生人进自己的房间,何况自己还在睡梦之时,这就更是匪夷所思了。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却见着衣饰齐整。而自己躺的也不是自己的卧榻,而是书房中卷书檀木圈椅。她这是在睡梦中被人收拾齐整了,还挪动了地方。
只这一想,她后知后觉的自己的身体真的是很不对劲。以自己一个学武之人,能这样被人搬动却毫无意识,极使在睡梦中已是极其不正常的。
难道这些时日,自己一心咸鱼生活不是心累,而是她早就油尽灯枯了。
即使察觉出自己可能活不长了,但顾掬尘脸上依然平静如常。她心中一叹,看来她身体的异样早就被身旁亲近之人查觉了。所以顾昆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悲伤,所以顾垩氏看见自己总是忍不住落泪,所以小弟才会毫无怨言接手她的那些生意,所以这个和尚才会在这里。
她看向站在和尚半步之后的步拂花,淡淡一笑。这一笑恰如旭日昭华之眩耀,直刺得步拂花心率失常。
“大师看起来好生面善。说起来大师可能不信,我也曾识得一位佛门中人,那位大师虽然不似大师这般清瘦,面相却与大师有七八相似。莫不是大师与我那位友人有甚关联?”
对面和尚似笑非笑问:“不知顾大公子那位友人是何人?”
“世人称他为了空大师。”
步拂花:“……”
了空大师听她之言哈哈一笑,“不想时隔五年,小友倒还记得贫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