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眶含泪的小沙弥,老和尚也颇是委屈。心内狂骂某人。都是些不要脸的,自家生的,不忍心管,就交给老衲做恶人。老衲又没生过孩子,哪里会带孩子?带孩子便罢了,男孩子皮实些, 打两下子没屁事。可这嫩得很水葱似的女娃子还要老衲带。这让老衲怎么带?打不得骂不得的,真当老衲没脾气吗?
好好,老衲便顺了你们两口子的意,好好管管这女娃子。谁让这小丫头敢骂老衲老秃驴,贫僧便将她也变作个小秃驴。老和尚心内乐得嘿嘿直笑,表面还是装作一派得道高僧,真正一派道貌岸然好气度。
老和尚坐了一会, 瞟了一眼看着有些缓过劲来的小小沙弥,他再度提起禅仗,漫步接着上山。他步子缓慢,似乎走不太动的样子。身后的两个小沙弥艰难挪动步子,勉强也能跟上。
这样停停走走,直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看到了巍巍山峦上一座雄浑的寺庙。那寺庙座落在一高峡山谷内,人们仰头看去,只见高山流云,青山浩渺。此刻正是阳光正烈之时,道静道隐但见高岭上金光灼灼,岭下寺庙庄严。有渺渺钟声似来,一时觉出人间闹寺庙静,两者皆是但须之间所见,一时在脑中形成鲜明对比。
一行三人缓缓来到庙门口,正见浑厚雄健的“青山寺”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着佛门光,正是佛门普渡众生的慈悲之光。
有接引僧人看到这胖大尚,瞪大眼珠子,他怔愣了好一会, 这才快步上前,双手合什,恭敬行了个佛礼,口称,“了空大师,小僧这厢有礼了。不知大师此番前来是要开坛讲法,还是落地静修。”
了空大师回礼,只称是来静修。
那接引僧人忙领三人进了寺院。寺院外的香客听着这位僧人称其了空。了空大师之名那是众所周知。一时人人激动。他们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样一个平平常常参佛日,他们竟然有福亲见大齐圣僧,一时众香客皆是眼露敬畏,霎时院外等候进香的香客好一阵骚动。这可是能与子孙吹虚的大事。众人心神激动得无可名状,皆恨不得爹娘赐给自己的身高不够,人人皆惦脚向前看,直想把圣僧他老人家每一根毫毛看清数清不可。
有年纪大的人叹道:“原来这位竟然是圣僧。早知道定要让他老人家给咱孙儿开灵布福。”
旁边有人也跺脚,“就是,就是。刚才他老人家就在俺前面走。我原还嫌他走得太慢了些。一下子挤到他老人家前面去了。现今想来真是罪过。罪过呀,一会定要在佛祖前面扣罪,但愿他老人家能原谅则个……”
有人着眼点却在别处,只听一人悄声道:“听说如今的青山寺原先便叫了空寺。也不知为何新皇登基之后,圣僧便请求陛下将全天下的了空寺皆换了寺名。”
另一人接口道:“此举定然是圣僧不欲寺庙被他盛名所累。此举真真是大德高僧所为。”
不想另有一人极其小声反驳道:“谁知道是何意?也有可能是行那鸟尽弓藏的把戏。世人谁不知,新皇登基之时,了空寺的僧众出了不少的力。想那新皇微末之时,正是用了’藏兵于寺,暗渡陈仓’之策。如今新皇成功得了天下,自是不想旁人亦效仿他的计策。于是便借着更改寺名的机会,将那些青壮僧人另做了安排,你们没见如今的青山寺虽然僧人众多,却多是年老或是年幼的。众位可曾想过,那些青壮僧人如此之少,那些原来的青壮僧人去了何处……”
众人听到此处皆是大惊,有人已悚然道:“难道皆杀了?”
“啊,不会吧。当今圣上乃是仁厚之人,只看这些年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
“对啊,不会,你这人切不可胡乱说话。此造谣之言……”
可也有人反驳,“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啊。咱们确实不见了原来那些僧人。”
可谓是一言激起千层浪。这人抛出如此新鲜的论断,引得众纷纷各抒己见,让原本热闹的寺门口更加热闹了些。
一时众皆转身向开始发言之人看去。皆觉这人好生大胆,居然明知圣僧在此之际,说圣僧的不是。
有些事不经人提醒,众人还不会注意。此时经他这样这样一提醒,确也发觉事情确有蹊跷,确实如他所言,如今寺庙的青壮僧人少了很多。这是事实,根本不容寺庙狡辩。
只见众人看去之时,提出这一惊世俗之言却是一书生。只见这书生着一袭半旧青布长袍,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还算清俊,只是目光有些闪烁。他见这许多人向他看来,又见门口的接客僧人亦向他看来,他脸色有些发白,神情有些紧张。明显知道自己一番话已给他引来麻烦。他稳了稳心神,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朝众人点点头,恭了恭手,就急急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