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看清了他眼底的神色,夏日雷雨中的风扑了进来,湿黏黏的沉闷,她却似坠进了寒冰地狱一般:“老爷就是这样看妾身的么?”
慕孤松步步紧逼,冷道:“当初是谁纵容静漪去欺辱遥遥?是谁替换了遥遥治伤寒方子里的药材?谁在遥遥的屋子里放的毒蛇?是谁背后指使的晴荷下的迷香、倒的碳渣?又是谁在背后挑唆静漪去对付遥遥,暗示她去下红花毒害遥遥,又是谁暗里逼迫晴荷将红花换成了毒药?”
姚氏不可置信的接连后退,最后撞在了雾白色的枕屏上。
枕屏上是繁漪用软纱剪裁后绣在上面的立体花朵,花蕊里的米珠在晃动间亮了一抹虚弱的光,面上勉力维持着镇定。
她痛苦道:“老爷便是这样听信一面之词,就来定我的罪么?我为这个家付出了二十年,照料子女、打理家事,费心费力周旋与各家之间,到头来老爷就是这样看我的么?”
老夫人自打与繁漪聊过以后,便也晓得每每的危险与算计总逃不开姚氏的挑唆与暗害,却不意儿子竟也都晓得,如此便与姚氏剖开了说出这些,“老爷……”
慕孤松闭了闭眼,抬手阻止了老夫人的话,缓了缓口气,“晴荷没有死,我已经亲自审问过她了。陈家的,还有何朝、何耀新身边的人,一并都审了。夫人可要亲耳听听他们的供词?”
没死?
晴荷竟然没死!
都审了?
为什么她一点动静都没有收到?
如今这个家里的奴才,竟是都成了她慕繁漪的耳目了么!
姚氏只觉背上一阵阵的沁出很水,湿黏黏的贴在身上,骨缝里的针脚那么粗糙,仿佛是传错了奴婢的衣裳,将她整个人都称的那么的不合时宜。
她晓得老夫人早就怀疑了自己,不过为丈夫的前程要顾着她的脸面和尊荣,却不想连丈夫都早早知道了。
可笑她还一壁维持着贤妻良母的面孔,原不过、原不过是一场笑话。
在姚氏震惊的几欲晕厥的神色里,他继续道:“这二十年来,我自问从未苛待了你,你为正妻的脸面、地位,从不让谁去撼动你分毫。你想让嫡出子女压过庶出的想法我也能理解,你所作出的打压我亦当做没看到。”
神色渐渐又回到从前的斜阳薄云,“看在你为慕家生儿育女、料理家事辛劳的份上,这一切我本不欲与你揭破,保留你正室嫡妻的体面。可姚家的情面,可一不可再,夫人,你该懂得这个道理。”
姚氏倚着枕屏凄惶的低笑声声,一炙热的心被死死的按在了冬日刺骨的冰水里,反复揉搓。
她痛苦道:“妾身自小被教导如何做为一个正妻相夫教子,抚育子嗣,没人告诉我如何与一个妾室姐妹相称,平起平坐!开始的那两年里,妾身亲手给您抬了两个姨娘,看着她们为您生育了孩子,妾身心里难受,却也能忍。”
“直到楚氏进门,我才知道原来老爷不是一个于情事寡淡的人,原来老爷也会拿那样温柔的眼神去看一个女子。明明我才是主母,却要看着她处处得宠。若不是她死了,这样与姨娘并尊的主母,我还要当多少年?妾身也不想做一个妒妇,可妾身终究不过一个女人,不能完整的拥有自己的丈夫,便是我心底最深的恨!”
老夫人活了这数十年,见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一只手都数不满。
何况姚氏自己还不是送了两个女人上了丈夫的床,便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姚氏口中“无法完整拥有”的痛苦。
她闭了闭眼,带动眼角深刻的纹路,长叹道:“这世上哪个男子没有三妻四妾,谁又没有心底的一分偏宠。是我和老太爷为了老爷的前程执意抬高云蕊在府中的地位!她也是我的表侄女!可即便云蕊在世时,她何曾欺压到你头上半分!”
“没错,有了姚家的情面老爷的仕途才能顺,可中间却也少不得楚家银钱上的帮助。便是看在这一点上,儿媳你也不能不忍,因为受益的那个人是你的丈夫!而你丈夫的仕途,也关系到你子女来日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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