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在床沿坐下,冷着神色盯着那张紧张的面孔,半晌才冷声道:“怎么,你真当她是铁打的,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还能半点伤损也没有!”
琰华知道她与凤梧是商量好了,是故意引姜元靖出手的。
重逢时见到她好好的。
所以,他一直以为,她摔下去之后是有人会接住她的。
确实从未想过,她竟是真的摔下去了。
“她……”
姜柔看着他那样子就越发没好气:“原本是有人在下面接住她的,但她掉下去的时候有了偏差。”静默了须臾,“或许,她本就是没打算让人接住她。”
喉间似卡了一颗棱角锋利的枣核,吞不下,吐不出,刮辣的琰华痛不欲生。
他不得不去猜测,她当时就是准备好走上死路的,甚至连与凤梧的商议,也不过是为了不让他起疑而已。否则,也不会不把计划告诉姜柔。
若有无音和渺雾在,以她们的身手,哪怕是摔的偏离了,也能把人接住。
晴云咬住唇,用力眨了眨眼,把刺在眼底的水色眨回去:“姑娘没有落在他们预设的地方。摔在了一颗横生的桃树上,伤了腰。若不是三爷去求了阁老,姑娘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得床来走动。”
可她越是眨,那泪偏就越来越多,顺着下睫便落了下来,浓重了鼻音。
语气里便也对他生了怨怼:“姑娘这伤、伤在身上,也伤在心上,湿冷了、心痛了,总要发作一回。痛起来,便是整夜整夜无法入睡。酗酒成了她能闭目些许时候的唯一办法。你看到了,无音就守在这里,就是怕姑娘的伤不知何时又因为想起你来而发作。”
无音负手站在廊下,夜色里她没有带面具,冷漠而肃杀的双眸掠过琰华的面孔,眼底有凌厉的怒意。
然而目光透过枕屏看到自己那没出息的徒弟时,也只能撇开脸去,眼不见为净。
他问的小心翼翼,满怀屏息的期待:“能、治好吗?”
姜柔很想吓吓他,但想着这家伙怕是要信以为真,若是在遥遥面前露了怜惜之意,或许要弄巧成拙让她将自己推的更远了。
便只道:“她这是新伤,又伤得重,发作是难免,腰痛的毛病也是落定了的。如晴云所说,她这伤、伤在身上,也伤在心上,这也我会让你找到她的原因。她若心里没法痊愈,这伤永远也好不了。”
眼底似雾霭沉沉时分,在云层里凝结起薄薄的雨意,将琰华眼底她的影子化得模糊:“我不会再伤她的心,不会了。”
姜柔睇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今日之事,你只做不知,若是在她面前露了分毫,你知道她会如何。”
会如何?
琰华身体微微一颤。
他当然知道,旧结未解再添乱麻,她会觉得他在可怜她,更加看死了他对她没有真心。
“我、知道。”
姜柔摆了摆手,起身道:“行了,都出去吧。一个时辰后拔针。”
说罢,便翻窗离开了。
琰华坐在床沿看着还在昏迷的她,如蚁附骨,无声地将心口啃噬成蛀空的腐木,一阵阵麻木的痛着。
似乎想与她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以指慢慢地、怜爱地拂过她微凉而苍白的颊。
十五的月华那样明亮,照得成双人影有了薄雾般的迷蒙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