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爷没有回答,只高深一笑道:“好好护着她,楚家的来日,少不得咱们这位外甥女的提点了。”
楚大夫人向来不接触朝堂之事,依然不解,可这两年里所闻所见使她如今对丈夫的话也是深信不疑了。
便只温柔道:“妾身明白。但这件事咱们也得叫遥遥晓得,咱们是懂得的。不若这样,遥遥的嫁妆咱们这嫡亲的舅父舅母总要表示的,原本打算十六抬添妆,便再加十六抬。也好叫父亲母亲安心,咱们总是会好好顾着遥遥的。”
楚大人欣慰点头:“这些夫人打点的向来稳妥,你决定便是。”
想着以后长女在世家高门里的日子会是舒坦的,楚大夫人便又忍不住的满面笑意:“好了好了,以后怀熙的日子便是真的顺心了。”旋即又着急起来,“今日这一中毒怕是要好好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明儿我再送些补身的东西去。”
楚大爷站在门口看着妻子忙忙碌碌的打点起来,缓缓一笑。
望了眼渐渐低沉的夜幕,含笑长舒一声道:“你的遥遥当真是好心思。阿蕊,你自可安心了。”
墨蓝的夜色如薄薄轻纱扬起,缓缓弥漫而开,浸润了无边的天际。
曲折长廊下女使仰着面将灯盏一一点起,照亮了丰厚发髻间点缀的茉莉珠花,沉静星芒一般幽幽一闪微光,抬眼遥遥望向天际,月色自九重天倾泻而下,带着初春深夜的湿冷寒意紧紧贴在身上,像是要把人心也一并浸润了一般。
在不经意吹起的夜风里灯笼摇曳不定,恍惚了一泊平静如水,庭院里的树叶沙沙乱颤,悬在高高柏树之顶的月有完满的残缺,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屋内静静的,烛火明亮之下,唯有首座旁桌上的三龙出水错金香炉里香料偶尔迸裂了一记声响。
旃檀的雾白轻烟细细缕缕自龙首吐露而出,朦胧如薄薄轻絮缓缓四散,本该是安抚人心的香味,此刻却像一只有力而粗鲁的手,没有规律的揉捏着心脏,几欲断了呼吸。
猫儿吃了秦修和身上沾过的汤水便暴毙一事,少不得在宾客的眼底落了不好的疑影儿,因着秦家答应送走秦修和,此事便没有做了深究。
虽然在场的各家女眷出了门去便只字不提,可刘太医被请去内院却不少人瞧见,总叫人猜了是否内里子是有算计的。
秦大夫人秦阮氏半挨着缠枝箩蔓的交椅,整个人依然端淑持重却难掩目中失败的頽色,鬓边的赤金如意簪映着昏黄的烛火落在面上乌沉沉的,落在地上的身影单薄的仿佛干瘪的枯叶,没有一点雍容的饱满姿态。
秦勉稳稳坐在上首,端着莹白如玉的茶盏缓缓拨弄着碧黄茶汤里沉浮的脆嫩叶子,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如月色蒙了薄而软的云烟,有朦胧的阴翳,叫人谈不轻那笑意背后的真实情绪。
“栽了?”
秦阮氏见得丈夫这副神色,精致妆容亦掩饰不住她面上渐渐褪去血色的苍白:“是……被看穿了。明慧已经被勒死了。安插进去的小丫头一个不剩,全被绞杀。”
香炉里忽的一声“哔叭”声,直直刺痛了心尖,袖口的花纹在掌心扭曲了明丽姿态,“修和被牵连在里面,我若不肯答应她们的条件,便要将修和送去刑部。楚涵如今是刑部侍郎,就算不是他接收这个案子,刑部的人哪能不卖了他的面子,听了他暗里的调遣。”
“是妾身无用,多年盘算,全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