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眉梢轻轻一飞:“我可不懂什么朝堂政事。”听他咳嗽,只以为出着汗擦身受了湿气,忙给他倒了杯温茶,“只怪他们自己太精于算计,先把自己女儿女婿给得罪了透。定国公府和华阳长公主府虽与她们沾着亲,却也从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不会去提醒他们。”
琰华接过她递来的水杯,指腹状似无意的掠过她的手背,凉凉的小手,真软。
吃了一口润润燥热的嗓子:“而上回秦修和之事也足以说明,元郡王可不是忠心于今上的,要除掉他也是迟早的事。”
繁漪微嗔着拍开了他的手,慢慢踱步去到一旁坐下:“她们要搭上高门贵族,我不过是满足她们了的愿望而已。至于往后是登高是跌重,可与我无关,我可逼不着她们做任何决定。”
“那是自然。”琰华负手,看着她轻轻而笑:“元郡王对新帝的态度大抵是已经感受到了,心里怕也是虚着,这时候得宠的舒贵妃释出善意,他自是巴不得的。而舒贵妃和伯夫人对上官家也怨着,少不得希望上官氏在厉害的元郡王妃手里吃点教训。”
晚风扑进,拂动他的宽袍大袖如水晃动,落在繁漪眼底有盈盈的眷恋,春日桃花饱沾春雨的柔婉姿态。
琰华微微一笑道:“所以,你早就料到了他们一旦得了舒贵妃的允诺就会使坏吧!”
繁漪淡淡一嗤,慵懒道:“一窝好羊,养不出恶毒狼崽子。端看那老太君的行事作风就晓得,阴毒且睚眦必报。平意伯府的婚事她们不能顺利得到,哪怕是有了更好的选择,也不会白白便宜了旁人。只有让她们走到了绝境,才能顺着我们的计划走。”
琰华看着她每每分析起枝节时的神采,明亮的仿若天边月,引着他不断的仰望、仰望:“你啊还说什么都不懂,都把每一个人的心态都拿捏到了实处了。”
繁漪徐徐道:“若不如此小心算计,这桩事里的每一个人都要万劫不复。”
给自己倒了杯茶,垂了眸子慢慢吃了一口,仿佛是镇过的,很清凉。
暼了他一眼,然后微垂了眼帘,惆怅道:“不管苏九卿和上官氏从前闹的多严重,沁雯在人家未退婚前牵扯本是事实。她要嫁进苏家便不能与上官家撕破脸皮,否则,少不得要被人议论一句为了嫁苏家而栽赃上官氏。”
琰华用力抿了抿唇,说错话了!
抬手抚了抚她的嘴角,温存道:“幸好有你,不然这样的事我真的没办法处理好。”
繁漪没有去看他,只是贪恋的轻轻侧首挨了挨他的指腹,然后倚去窗台。
望了眼夜幕缓缓吞噬下的庭院,暗沉沉的光线里琉璃盏折射出的光线没有规律的摇曳,有淡淡的哀愁缓缓弥散,而她的眼底有作弄的坏笑。
她吃了那么久的苦,这回可不得让她来逗逗他了:“元郡王府里的人心都跟妖精似的,上官家这样不知好歹来算计我,我自然是不能客气的。”
琰华瞧不见她的眉目,但见她姿态相悖,不由暗暗咬牙,骨瘦的手背青筋一突,心想又说错话了!
“明明是为了我,还不承认。”
繁漪似乎轻叹了一声,旋即转过身来,绵绵一笑,只是笑意如雾浮漾在表面:“看破不说破,事事来邀功,岂不是、不值钱了。”
她生气了!
连皇帝面前奏对亦是稳妥的姜大人傻眼,结巴了一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笑得越发清越:“我也没说什么,你以为我什么意思?”
琰华张了张嘴,还是决定闭嘴。
一瞬的静默,仿佛白花与翠叶相依的久了,明明互不相离,琰华却有相对无言的错觉。
繁漪起身,收拾了书册在墙面挂着的一副空白画卷前的长案上放好,提笔,蘸抱了默,在上面描了一笔,又放下了。
“不过想是上官家人也不会在意上官氏的日子好不好过,能与宗室搭上关系,对他们而言才是顶要紧的。”
琰华看了许久,看不出她想画什么,却莫名眼睑跳了几下,干干的应了一声:“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这句话并不适用于所有家庭。”默了默,“你、画的什么?”
繁漪转身将窗户关上,浅清的薄薄窗纱迎着空气微微鼓起,在最后一抹淡青的天色里看来,似乎把空气也渡上了一层浅淡的杏花微雨的伤感,缓缓一笑:“你猜。”
琰华错愕。
而她慢慢眯了眯眸,似乎带着几分调皮。
猜不透的难,不知道于他会是什么滋味?
反正她尝了,且苦的很!
苏家和上官家退婚的消息不消半日便传了遍。
外头看戏的百姓都觉得奇怪,从前闹的厉害也不见上官家女肯退婚,如今怎么就忽然肯了?莫非还有没有挖尽的内情?
上官家担心伯府不肯就范,一直着人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