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微那双凌厉的丹凤眼微微一眯,随即轻叹了一声,俯身将白溪扶了起来:“我和二哥哥也知道你是担心,从前总说你们几个伶俐,也不能因为担心就失了分寸,若是惊着了二嫂的胎可怎么好。”
白溪垂着头,落在发丝投下的阴影里的眼尾微微动了动,仰面愧疚道:“是奴婢的错,奴婢……”
沁微十分理解地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微微一默,“你担忧的我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可如今也只能等着崔嬷嬷那边的消息了。”
送了府医回来的白莹进了来,不着痕迹看了白溪一眼,上前小声道:“要不要封了盈月的口?”
沁微摆了摆手道:“谁都别起这样的心思!既然未做亏心事,慌什么!现在你去动她,被人捉个正着,就是生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等着吧,被收买的嘴可硬不到哪里去!想要捉真凶的也不止咱们!”
闵氏心中实在不安。
兄妹两又劝了好半天,好容易才安抚住她的情绪。
然而兄妹两才稍稍松了口气,外头有小丫头惊惶尖锐的叫声便穿破沉压的空气直刺而来:“不好了!盈月被人杀了!”
闵氏被担忧与愧疚折磨着,情绪短时间里大起大落,不意外的动了胎气、见了红。
兵荒马乱的请来了府医时,闵氏已经昏过去了。
为着应考,元隐已经好几日没能休息好,此刻也只能极力镇定的等着府医诊脉。
府医知道他们都焦急着,手还未收,便先出声道:“胎儿的问题不大,但既然有了小产之兆,还是得卧床安养,不能再受惊扰。”
送走了府医。
沁微喊了小丫头过来问话:“盈月什么时候被杀的?可抓到了凶手?”
小丫头白着一张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双眼有点发直:“就、就刚刚,白莹姐姐遣了奴婢悄悄儿的去偏院打听,刚到了那,就听里头嬷嬷喊盈月姐姐被杀了。奴婢趁她们去太夫人那里报信儿,偷偷去看了一眼,盈月姐姐嘴角和身上都是黑血,分明是中毒死的。”
沁微安抚了她两句,便让她下去了。
元隐看着闵氏隐隐发青的面色,心中的担忧如惊雷翻滚:“水和食物一路送过去,就已经经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手了,哪里抓得到凶手!”
沁微声音像是锋利的刀刃划过坚硬的冰面,惊起刺耳的锐而低:“若是在偏院外被下的毒,谁敢肯定东西是吃在盈月的嘴里,也可能是盈枝和厨房里的那些婆子!”
元隐是读书人,二夫人也一向不喜欢将他扯进后院的事情里来,但他能把书读的好,便说明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沁微话里的深意呢?
立马便反应过来了:“所以,下毒的人是崔嬷嬷,或者她手底下的人?”神色蓦然一震,语调随即有了棱角分明的弧度,“若是盈月真的有问题,她们就不会毒死她了,否则,来日谁在大哥大嫂面前‘揭穿’我们呢!”
沁微站在伏鹿芭蕉的地罩后,目光穿过重重轻纱帷幔看向门口天光里的清秀身影。
那抹身影似乎很喜欢她的耳坠,不断的抬手去抹着那颗莹润的珠子。
她冷冷一笑:“有问题的从来都不是盈月。她对嫂嫂一惯忠心,偏没什么心算,自然是被谁一挑拨就中计了,言语里少不得对行云馆有所针对了!”
元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目光一动:“微微,你是说……方才白莹还提议要杀了映月!”
沁微睇着窗台上的一条八宝纹的薄绢子,闪烁着斑斓的色彩,像极了一条毒蛇吐着它信子:“如今最有嫌疑的无非就是嫂嫂身边贴身伺候的这几个。盈月若真是下手的内奸,他们又怎么会杀了,难道不应该是让她在受不住刑的时候‘被逼无奈’揭发嫂嫂么?”
元隐越想越觉得可怕,只觉背脊上有细密的冷汗冒出,似足尖锋利的虫子,毛刺刺的扎在皮肉之上。
他知道府中因为长房的爵位一向不太平,却从不知这样九曲十八弯的算计竟这样阴毒,都是血肉至亲,竟全然没有亲情可言,把人命当做棋盘上行的棋子,随意算计摆弄!
他的口吻十分平静,却含了对算计之人无可比拟的憎恶:“想是白莹白溪也要被带走了,若是再有人向她们动手……”
沁微笃定而阴翳道:“这一次一定会被人及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