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面是一双红色缎面的虎头鞋,绣得憨头憨脑,又嵌了两颗珍珠做眼睛,十分可爱。
繁漪瞧着鞋口有一圈细细的风毛,觉得有点眼熟,拿了过来,伸手摸了摸鞋子里头,果不然是一层柔软的绒面儿。
繁漪觉得自己的笑容有点贵:“你把、舅父给你的雪狐皮子拿来给孩子做鞋里子了?”
琰华点头,眼巴巴看着她,那眼神很明显,在求夸奖:“最好的,都给她!”
即便头一次做母亲,她也知道婴儿长得飞快,这双虎头鞋大约也就只能穿个两三个月了。
一品狐皮啊,繁漪慢慢竖起个拇指:“就……好棒!”
用了早饭,一起去太夫人那里请安。
因为元和与几个小的都过了今年的童试,如今也是个童生了,长辈们都很高兴,各有各的奖赏,只盼着他们都能出息,来日也能撑起自己小家的门楣。
又问起新生的姐儿可想好了大名儿没?又问即将降生的娃娃乳名可有了?
看得出来太夫人和侯爷跃跃欲试,于是姐儿的大名交给了太夫人来取,繁漪肚子里的娃娃乳名由侯爷来定。
琰华松了口气:还好大名还能轮到他这个当爹的取。不然这大半年为了取名翻的书岂不是白翻了!
之后说起了姜元靖的婚事,双方庚帖已经交换,十二月初出了孝便下聘,婚期则定在来年的四月十八。
总要等文静连给祖母守完孝才能成亲。
侯爷看了姜元靖一眼,一双黑眸似覆上清霜的无垠旷野,叫人看不透深处究竟是何波澜,听不出任何亲疏,仿佛眼前的只是个不相干之人:“闻国公出面给你在西郊大营疏通了个缺儿,正五品的参将,你待出孝之后便去营中报到。你自己的前程,是好是坏,且好好掂量着罢。”
对于闻国公如此先斩后奏的做法,侯爷心里是不喜的,但终究是前岳父,还有长女的情分在,也不好说什么。
姜元靖低垂的眸中有森蓝的星火迸裂,却在抬头的瞬间只剩了一目谦卑与谨慎:“谢父亲提点,儿子知道。”
有一抹疑云在繁漪心里浮起。
城中那么多衙门,怎么就弄去西郊大营了?
监视?亦或窥探?
之后又说起了文氏的大祥祭。
皇帝并没有追究琰华尚未进族谱一事,毕竟爵位的袭承是皇家给姜氏的荣耀,他的册立终究还是沾了云海的光了,算是个特例。
所以到时候领着弟弟妹妹去法音寺祭拜、做法事的,还是姜元靖。
才六岁的元炽问起了一向同他要好的七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旁伺候着的乳母不意一向安安静静的孩子会出声,吓了一跳,忙拉了元炽一下:“七姑娘她去办事儿了,一时间还回不来呢!”
太夫人的眼神似冬日冷光下的湖面,看了乳母一眼,对小孙子还是十分慈爱的笑了笑。
琰华自也瞧见了乳母眼神里的闪烁,看着元炽,忽然以最冷漠的语调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元炽的眼神里有气,但那种气与阴翳还沾不上边,只是嘟着嘴瞪着大眼睛盯着繁漪的肚子:“你们把她吃掉了是不是!她很好的,你们为什么容不下她呢?”
乳娘的衣着十分讲究,远比寻常富户人家的太太要体面,她的惊惶便如水绿色的小立领上盘着暗纹银线一般,闪烁着粼粼的光,面色如土,难以抑制的恐惧如冰山崩塌前的裂纹在眼底遽然四散。
众人听他这一句质问,心中不由都微微一跳,再瞧乳母那心虚的样子,便知又有好算计在酝酿着呢!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便都看向了姜元靖。
姜元靖从未下达过这样的命令,乍一听亦是惊了一跳,如今不管发生什么,满府里最有嫌疑的便也只有他了。
可他也知道,解释,人家也未必会信,也只能以一目无辜相对了。
众人低头各吃各的茶,倒也慢慢解除了对他的怀疑。
姜元靖今时今日自然是恨毒了行云馆,但他还不至于这么愚蠢,寄希望于一个什么都似懂非懂的孩子,指望他能对繁漪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