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棵与众不同的树,在夕阳下呈现暗紫色,茂密的枝桠如只只扭曲的鬼手,似要拉扯什么,挣扎着抓向墨蓝色的天空,枝叶摇曳中泛着一抹血色的微光。
一女子坐于高桠之上,慵懒的靠着枝干,薄施粉黛,几缕发丝绕颈,双眸似水,看似清澈,却深邃的无从探寻。黑色纱衣,自腰际轻泻于风中,漾起丝丝涟漪。
女子望着苍茫的暮色,轻轻叹着。
枝叶间窸窣作响,一只灵巧的小蛇探出头来,通体碧透,晶莹的双眸射出冷冷的光。她嫣然一笑,小蛇抬高自己的身体,对她吞吐着血红的信子。
女子伸出白皙的玉手,任那小蛇缓缓环绕于手臂之上,靠近了她的面颊。
“你也想他了,对吗?”女子低语着,小蛇似听得懂,用透亮的脑袋蹭着她的脸颊。
“还有五日,他便回来看我们了。”她将小蛇爱怜的捧于手掌中,眼中泛起晶亮。
“护法!护法!”一阵急促的脚步,一黑衣男子疾步赶到树下,
“启禀护法,那人…那人…”
女子微蹙眉,沮丧的回答,“死了吧…”
“不!他还活着!”黑衣男子透着欣喜。
“什么?真的吗?”女子急忙纵身跃下高枝,黑色纱衣如一缕缥缈的烟尘,掠过那男子,向身后密林中的宫殿飘去。
大殿内,烟雾缭绕,烛火摇曳,却穿不透那浓重的暗沉。悠悠的呻吟声,从烛火深处的一张石床处传来。“真的活着。”那女子万分欣喜,疾步走了过去。石床上侧身蜷缩着一具佝偻干枯的身躯,眼神空洞,嘴边满是粘稠的血液,缓缓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卡了痰般的呻吟声,见女子靠近过来,挣扎着挪动着,眼里布满恐惧和绝望。
“真的?活着。这太好了!”女子的脸绽放出惊喜的笑。“如果…如果再熬过这一次,那…就…”她伸出手,面带欣慰的靠了过去,那躯体抽搐的频率加快了,呻吟声转变成低嚎。她不禁止住了手,晶亮的眼眸中映出那张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
突然那低嚎化为干呕和剧烈的咳嗽,那身躯开始抽抖,
“不要!”
女子紧张起来,纵身跃上石床,将那躯体拉扯起来,坐于对面,以双掌抵于其背后,凝聚真气于掌心。那躯体在真气的作用下缓缓恢复平静,可惜只片刻,又抖动的更加猛烈。
“不!不要啊!”女子语气中带有几分恳求,细眉紧蹙,更加用力运着气。
忽然一口黑血喷溅于碧色石床之上,那躯体瞬间瘫软,倒于女子掌下。
女子卸了气,绝望的看着眼前的尸体,不住的摇头。
“护法莫要难过,此人已挺过三重毒发,足以证明此法奏效。”身边的黑衣男子宽慰道。
女子没有回答,神情没落的缓缓向殿外走去,幽幽的撩下一句,
“带走吧…”
“属下遵令!”
黑衣男子俯身行礼后,将手一挥,烛火照不到的昏暗里闪出两名黑衣男子,将那尸体拖进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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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
一个小男孩蜷缩在冰冷的石床上,嘴角不断渗出的血把领口的陈旧血迹浸染得鲜活起来。他正用纤细的手牢牢抠住石床边缘,对抗着不断抽搐着的身体。
“啊———”
又是声惨叫,一只银针从他锁骨下方刺入,
“这是第四针,还有三针…”
一位精瘦的老者,黑色锦袍,白发如雪,面色红润,炯炯有神的双目中泛着怜惜。
那男孩的泪不住的溢出眼眶,额头上布满汗水,吃力地用头顶着石床,将羸弱的身体支起来,痛苦的扭曲着,似要将自己活活折断。
“莫动,莫动啊!”老者急忙按住他的胸口,用衣袖拭去他的汗水。
“这是第五针…”
拾起一根银针,悬在男孩胸前,老者迟疑了。
“爹爹…”
忽然,一双白嫩的小手扯住老者的衣袖。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女孩,稚嫩白皙的脸庞,大大的眼睛如水般清澈,颤抖着嘴唇唤着,
“爹爹…不要了!”一双小手越发用力,死死禁锢着老者的手臂。
“血鸢哪,为父是在救他的命啊。”老者放下银针,
“他一定要经历这样的痛苦,才能活下来。”老者抚摸着女孩的头,语气有些沉重。又转头看向那石床上那张惨白的脸,深深的叹了口气,
“孩子啊…你可挺的住?”
男孩痛苦紧蹙的眉宇间似燃起一团冷焰,微微点头,虚弱的好像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老者将女孩向后移了几步,又拾起了银针。
“这是第五针。”
石床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
女孩用小手捂住双眼不敢看下去,泪水从指缝间滑落下来。
许久,石床上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甚至听不到他的呻吟和呼吸声。女孩一步一步将手中的玉碗小心翼翼的捧到石床边,
“给你。”她轻轻唤他。
男孩气若游丝,挣扎的撑开眼皮,又缓缓的闭上。女孩等了片刻,见他动换不得,便用手指蘸了些清水,伸向他惨白的脸,将指尖晶莹水珠,轻轻的涂上他干裂嘴唇,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
“这是樱灵花的甘露…是甜的…”女孩白嫩的指尖也被他的唇染得鲜红。
男孩仍紧闭双目,轻轻的叹了一声。
“我叫夏血鸢,你叫什么名字…”夏血鸢用清澈的眼睛凝着男孩,期待着他的回答。
许久,石床上传来嘶哑的声音,
“柴文训…”
“护法?”身后的黑衣男子的话唤醒沉思的夏血鸢,他恭敬的请示道,
“是否准备下一个灵根?”望着遥远而低沉的暮色,夏血鸢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轻轻的点头。
文训,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解去你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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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这样不行,得再紧一些。”房间里,奶娘和沉花围着苏伊桐忙活着。
“公主啊,这头发还要再梳高?”沉花捧着她柔亮的青丝,为难的问。“高不高不是关键,要结实,不能晃。”苏伊桐一脸认真。
“好,只是公主的头发这么扎…会断的…”
“哎呀,你们这古代人…”苏伊桐随口而出,搞得沉花更加困惑。
“你快点梳,我得早些出门。”
奶娘一边为她用布带将衣袖缠于肘间,一边对着那白玉般的小臂发愁。
“公主,这姑娘家怎可这般模样上街呢,这…这…不成体统啊。”
“奶娘,我今天真的有大事要做。”
苏伊桐站起来,甩甩发髻,还行,比平日利落许多。
不知道这么早,柴侍卫到没到。
转身刚要出门,被奶娘一把拉住,好说歹说,最后硬是给她披了件宽袖的锦衣,才肯罢休。
推开门,他已等在树下,晨光穿过枝桠,照着他冷俊的侧脸。他看向她,从容的眉宇间燃着冷焰,竟有几分亲切。
“你…这么早…”苏伊桐故作镇静的走上前。
他默不作声,俯身行礼。
苏伊桐提高嗓音,“柴侍卫,今日就护着本公主去天水郡的学府游览一番吧。”说罢,迫不及待的奔出门口,躲在门缝后偷看的沉花和奶娘一脸茫然。
踏出门口,清风拂面。
苏伊桐第一次意识到,此时此刻的自己正在这陌生时代真切的活着,身后的他,如漆黑迷雾中,划过的一丝光闪,只一瞬,就照亮了自己的全部。
“师父,师父,快啊。”
她迫切的的跑起来,不时的回头望向身后,他的冷一如往常,步伐却随她加快起来。
她穿过那片如烟的青草,眼前的湖泊,水绿得如无瑕的翡翠,湖上泛着青烟似的薄雾,远望微山,只隐约辨出灰色的山影。
那水静得有些缥缈,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晶亮。
苏伊桐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微甜的芬芳,他立于岸边,望向湖心,眼眸似那薄雾一般,朦胧不清,神秘的无从探寻。
“师父,我们开始吧。”她打破了沉默,满脸的期待。
“我们从哪里开始呢?我呢…基本功是没什么了,现在开始重新练吧…”说到这,苏伊桐心酸不已。想到自己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几年不间断苦熬出来的习武之身,就这么…哎…她无奈的沉叹着气。
而他,似被那叹息唤醒,见才她已两膝弯屈半蹲于身后,满脸的沮丧之情。
“公主可是在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