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沉花也看见了吗,真的是他吗?”

她刚想朝他打招呼,顿感一阵眩晕,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栽了下去,昏睡在奶娘怀里。

她真的太累了,这一睡,竟是整整两天。

醒来时,窗外夜幕低垂,寂静无声。沉花守在床边,见她醒了,忙要去唤奶娘。

“等一下,沉花,你是不是也看见柴侍卫了?”她拉着沉花,迫切的问。

“看到了啊,公主怎么了?”睡眼惺忪的沉花被问的莫名其妙。

他真的回来了。

“不要去吵奶娘,我没事了,你也快去睡吧,我再躺一会。”她打发了沉花,又躺下来,从床褥间摸出龙鳞,抚于枕边,长长舒出一口气,转瞬又睡着了。

只要他在,我在哪,也无关紧要了。只希望明天来的快一些。

清晨,苏伊桐换上一件白色衣裙,裙摆上的水蓝轻纱,如一汪清水灵动逼人。淡扫蛾眉,朱唇轻点,发髻间仅剩那枚晶亮的银钗,再无俗物。这身淡雅的装扮,她自己喜欢极了,迈开轻盈的步子,她迫不及待的奔向厅堂。

这行馆简单到有些寒酸,所谓正堂也不过一组桌椅,塞不下几个人。奶娘见到神采奕奕的她,立刻喜笑颜开。

“柴侍卫呢?”她环顾四周,却不见他的人影,心里又慌了。

“公主,车马已备好,柴侍卫正在门口等着。”

沉花回道。

“是吗是吗,那我们还等干什么,快些出发啊!”撂下一句,苏伊桐疾步跑了出去,

他果然守在马车前,仍然是昨日那身素冷的白袍,

“柴…”她的话未出口,他已附身行礼。

“请公主上车。”久违的声音,透着漠然和冰冷。

苏伊桐一下怔住,笑尴尬的凝固在脸上。几日未见,面前的他,似乎比以前还要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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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林城皇宫

苏威斜靠于盘龙雕花环绕的床榻之上,他眼窝深陷,胸前起伏不定,一阵阵沉重的喘息声,不时伴随着杂乱的咳嗽。手里的丝绢,赫然沁着抹血红。

卫太医为南舍医师之首,此时正神情专注的搭着苏威的气脉,神情凝重。

“朕的病,卫爱卿今日可诊得出蹊跷。”苏威眼皮低垂,虚弱的吟道。

“这…”卫太医失落的摇着头,“微臣连日来为陛下诊脉,这…始终与初诊之时无异啊,乃是…陈伤旧患,积淤不疏所导致血气不顺,周身不调啊。可是,可是,哎。。。”

“如卫爱卿所言,朕这病又为何久久难愈?”苏威面露不悦。

卫太医起身跪地,

“臣罪该万死,这…臣确是依病理施药,臣实在是想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

“平身吧。”

苏威慢慢支起身体,平复了气息,叹道,

“朕又怎会不知,卫爱卿忠心耿耿,医术高明。朕戎马一生,战伤叠身,这残年之躯,生死百年,朕已无执念,只是时局动荡,山河未稳。”

苏威重重的咳了两声,嘴角渗着血丝,

“朕实在是心有不甘哪。”

卫太医向前跪行两步,恳切道,

“陛下,臣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驱病除患。”

苏威摆摆手,屏退左右,脸上流露出一丝异样,

“卫爱卿,朕听闻卫家一门世代为医,自祖上传一秘术,可防世间之毒,令人百毒不侵哪,朕不知此传言是否为真呐。”

卫太医脸色骤变,惊道:

“陛下圣明,这世间万物,一物生而一物灭,这天下百毒之解又岂会集于一法,此等传闻实属谬言。微臣若有半点欺瞒陛下,当死无葬身之地。”

苏威点点头,神色更加暗淡。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寻遍名医,皆束手无策,体内似有一股煞气隐隐翻腾,诊不出不代表不存在。

他隐隐觉得,一张巨大阴谋的网正向自己,向南舍,暗暗撒开。

卫太医战战兢兢的退出侧殿,见高阶之下站着一个人,正是二殿下苏熙,忙上前几步行礼。“微臣参见二殿下。”

“卫太医免礼。”

苏熙搀起他,沉声道,

“借几步讲话。”引他来到廊檐之下一处隐秘之地。

“不知二殿下,有何要事?”卫太医显然惊魂未定。

“本王只是想向卫太医打听,父王的病可有好转?”二殿下微微一笑。

“哎…微臣无能,微臣罪该万死啊。”卫太医摇着头,叹声不止。

“这…卫太医乃南舍首屈一指的名医,难道都无法回天?”二殿下难掩忧愁,在廊檐下来回踱步。忽的转身,神情异样的追问道,

“王听闻卫家祖传有百毒不侵之法…卫太医…”

话音未落,面前的人顿时矮了半截,卫太医跪在地上,颤声回道:“二殿下恕罪啊,此乃民间谬言,微臣家虽然世代为医,钻研医术,可都是以悬壶济世为本,确不曾有这百毒不侵之术啊,请二殿下明察!明察啊!”

二殿下忙搀起他,“卫太医言重了,本王只是随口问来,并无他意,本王也是为父王的龙体担忧,寝食难安哪。”

望这年过六旬的老者吓得面如土灰,苏熙眼中泛起一丝怜悯。只好安慰他几句,便放他走了,望着卫太医仓皇而逃的背影,苏熙发出一声沉沉的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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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舍之北,山间官道之上

苏伊桐枕着奶娘的肩,紧闭双目,冰凉的手死握着奶娘的手,冷汗直冒。身体随着马车一起颠簸着,苏伊桐感到胃中波涛翻涌,干呕之意正一阵阵的冲击着喉咙。

这古代的官道,也好意思叫道?绵延曲折,坑洼不平。这溜溜达达的马车,像极了一台没有固定好的旧式洗衣机,跳跃着翻滚,自己好几次被颠离坐垫十几厘米,甚是夸张。

“缙帝无子,又因与其先父的感情至深,对翌王多有疼爱。翌王自小痴迷于兵法,立志要同其父一样开疆扩土,平定天下。缙帝便由着他入军学习,年仅二十五岁,参与的战役便已有近百次。”对面的孔学士,口沫横飞,自我陶醉的讲个不停。他在这台洗衣机里,把北缙历代君主分成N多集,从清晨追着苏伊桐讲到黄昏,讲了整整五天,这才讲到了翌王。

孔学士,这位双鬓花白,神采奕奕的古代知识分子,是苏伊桐觉得自己穿越以来,最佩服的人。得知孔学士担任此次出嫁北缙的信使之时,她就意识到,自己这一路绝对不会清静,只是没料到,这老人家的体魄如此强硬,舟车劳苦,这么颠簸的路,兴致竟然不减分毫。

“翌王殿下一十六岁第一次随军出征,便智败侵犯边境的诸夏,夺回了渭、庆、熙三州。后血战巨鹿,缴平叛军,取叛军头领王庆首级悬挂于巨鹿城门。”

孔学士讲得绘声绘色,苏伊桐只感到空气稀薄,呼吸急促,这幽幽絮念之音就像紧箍咒,令她头疼欲裂。

她支起脑袋,用手将车窗的帷幔微微撩起,看了出去。柴侍卫此时正策马缓行在车碾旁边,可他虽然近在咫尺,浑身散发的冷漠气息却拒她于千里之外。

他的目光空然,寻不到焦距。就连那眉宇间自己看惯了的冷焰,如今透着的也不仅仅是冷,还有一种她看不透的气息。

苏伊桐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上元节离别到几日前重遇,他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瞟都没瞟过自己一眼,有几次她招唤他一同听孔学士讲课,他都兀自走开。

“翌王与滦兵血战白沟河,大胜,滦国军队为逃命仓皇四散,仍被击杀兵将四千余人。威名赫赫,凶名更甚。”孔学士仍然孜孜不倦的念着,一字一句犹如绵软的细带,缠上苏伊桐的脖颈。

“翌王的手下各个勇猛,凶悍,不畏生死。讨虏将军慕容骥,虎牙将军彭武,偏将军洪霸都是勇冠三军的人物。尤其是这慕容骥,出身武将世家,熟读兵书,武艺高强,家传的“伾脔”神箭更是天下无双,在白沟河一战中,一箭洞穿敌将萧宛的眼睛,大溃滦军士气。是翌王的异姓兄弟,左膀右臂。”

“停车——”

忍无可忍的苏伊桐终于大喝一声,众人一惊,马车驻住。她手捂着嘴,疾步跨出车厢,奔入道旁的草地,抑制不住的呕吐起来。奶娘忙追上来,用手轻柔的捋着她的后背。

“公主,我们停下来歇息会吧。”

奶娘心疼的搀着她,坐在了路边的青石上,沉花拿来绣垫想替她垫平。她虚弱的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

“不用麻烦了沉花,我的天,还没到北缙我就能活活晕死在马车上。”她侧头看向他,见他正立于道旁,兀自看着风景。

苏伊桐不由得怒火中烧,她受够了!她站起来径直朝他走去。本想直接问他,到底为什么如此冷漠,始终觉得不合时宜。

他的身旁站着一匹高大的黑马,毛色光亮如缎在晨曦中流光溢彩。苏伊桐九岁开始骑马,十二岁就可以策马狂奔,不论是平底还是林间,都游刃有余,见眼前这黑马四肢粗壮,肌肉轮廓清晰可见,甚是威风,苏伊桐不禁心生喜欢,目光也就再也挪不开了。

她绕过他径直走到那马前,手握住银色马鞍,左脚蹬住脚蹬,纵身而起,轻盈的攀上马背。还好,苏伊桐暗道,这段韵锦的身子,还没娇弱到上不去马的程度。从高高的马背上俯视着他,苏伊桐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又转瞬即逝,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她夹紧马肚的双腿猛增了几分力道,黑马一声嘶鸣,四蹄踏开,绝尘而去。

眼前景物倒退,耳边呼啸生风,像掌声一般鼓舞着她,扑面而来的花草芬芳,令她的呼吸顺畅,心旷神怡,这马轻盈的像一只掠过低空的雄鹰,她伏于马背之上,好似贴地飞翔一般畅快。来这里这么久,这一刻,是她最自由自在的时候。

也不知奔出去多远,身后马蹄声渐入,苏伊桐侧目,只见一袭白衣翩飞,策马而近。四目交接,恍惚间竟见他嘴角含笑,剑眉轻挑,一副挑衅之色。

她将身体压下几分,腿上加了力道,从容洒脱的向前奔去。他亦如天水郡之时,紧紧相随。

青山隐隐,碧水悠悠,翩翩两骥,催踏一路风尘。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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