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身玉立,卓而不群,通身透着一股贵气。
淡漠寡言,独来独往,俊朗出尘的面庞时而噙着冰冷孤傲的笑。
她只知他必定有苦痛的身世,却没料到他是皇族之后。
五年前,父亲去世。
他一身重孝,悲痛万分,却迟迟不踏进祭坛接任宫主之位。
夏血鸢困惑不解,即已然答应父亲,他为宫主以隐她女子之身,又为何趑趄不前。
他坦言相告,自己乃大梁皇室遗孤,国不可不复,仇不可不报。
她终于知道,他这满身的孤冷寂寥,源于何处。
她一笑,
“毒无所不能,覆灭北缙,有何不可?
“不可。”
“为何?”
“世人皆视灵隐宫为幻象,怎可过问世事,你不可,毒亦不可。”
“用毒,无须一兵一卒,便可报血海深仇。”
“我大梁山河,破于北缙铁蹄下,我父王母妃血脉至亲,死于兵戈中。我这二十年,夜夜枕戈待旦,誓要踏平宛城,要那缙帝如我一样,亲眼看着狼烟四起,国破家亡。”
他愈说愈激动,额上早已是青筋浮起,眼底的愤恨如冷锋利刃,刺得夏血鸢的心隐隐作痛。
她欲陪他出谷,他毅然拒绝,她只得独守灵隐宫,忧心忡忡地待他毒发,方能见上一面。
“血鸢。”
柴文训扰了她的回忆,发现他转身欲走。
“慢着。”夏血鸢喊住他,郑重说道,
“若想让我放下执念,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哦?”他眼里掠过一丝光亮,等她继续说下去,
“这谷中太过沉闷,我想…”夏血鸢绽放笑颜,眉间霜冷也终于消融,
“我要与你一同出谷,我保证绝不妄动,一切听你的!只要在你身边,可不可以。”
她用热切的眼神凝视着柴文训,等待着他肯定的回答。
看着她七分执拗,三分娇怯的样子,柴文训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
“我还有要事,即刻便要离开。”
夏血鸢失望的垂下头,又听他继续说道,
“暮寻被你那一掌伤的恐怕不轻,若他还有力气陪你出谷,你二人可前去天水郡与我会合,切记,不可任性胡为,事事小心。”
夏血鸢忽眸色一亮,赶忙乖巧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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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缙翌王府
“公…公主…这地方好可怕。”
沉花怀抱着食盒,紧张的左顾右盼。
这倒霉的丫头,刚入地牢没走两步,衣袖就被一只满是泥渍的手,死死抓住,一个蓬头垢面,看不见眉目的犯人,隔着锈迹斑斑的牢门冲着她一个劲的狞笑。
直把沉花吓得花容失色,连连鬼叫。
若不是狱卒及时几鞭子抽了下去,那如枯枝般的手恐怕现在还钳在她身上。
“公主…公主…”
沉花每走一步恨不得就唤她一声,苏伊桐不胜其烦,翻着了白眼回道,
“你说你这个胆子,还非得跟着。我告诉你啊,这个地方我以后天天都要来,你要是害怕就现在回去。”
“不不不…”沉花急急摇头,强装镇静的,
“我也想看看公主的弟弟什么模样。”
苏伊桐挑挑眉,朝着沉花抛了个得意的眼神,
“帅着呢。”
忽的,一人阔步迎来,果然是昨日那位军官。
他紧走两步拱手行礼,
“在下见过公主。”
苏伊桐忙挺直了身子,正言回一句,
“这位将军,我是奉王妃之命,来审问那位刺客的,速速带我去见他。”
军官听得一怔,偷偷抬起眼皮,打量着面前这位清丽脱俗的女子。
她话讲得冰冷生硬,可从她身后飘出来的明明就是一股饭菜的香气,令人垂涎。
见对方面露疑惑,苏伊桐提高了音量呵斥道,
“怎么,难道非要翌王殿下百忙之中陪我来,
才管用吗?”
军官一惊,昨日殿下对自己已是盛怒难平,若今日再得罪这公主…
“在下不敢,还请公主随在下来。”
军官只得皱着眉毛为她引路。
来到一间狭窄的牢房门口,就见一盏微弱的油灯忽明忽暗,幽幽映着昏暗角落里的一个身影。
那黑衣上隐隐约约的血痕,直刺在苏伊桐眼里,
“快…快给我打开。”
她满心急切,朝那军官命令着。
军官犹豫再三,似乎下了很重的决心,才打开门锁。
“公主可要多加小心——”
苏伊桐几步来到那刺客身前,他正坐在干枯的稻草堆上,仰头靠着冰凉的石壁一动不动。
发髻凌乱,青丝垂肩,手腕被粗重的锁拷紧紧锁着,身上的黑色衣衫破烂不堪。胸前,手臂,肩膀,赫然遍布着道道血痕。
苏伊桐眼里泛起水雾,她本以为,要细细看上很久,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范金华的脸。
而实际上,只需要一眼,清清楚楚的一眼,泪便夺眶而出。
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眉眼的距离,鼻尖的弧度,就连细润嫩滑的肤质,都不尽相同。
这就是…范金华。
她忍住哽咽,蹲下身朝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喃喃唤了一句,“花花…”
刺客如死水般的瞳孔,微微转动,却未侧目。
“花花…你可认得我…是我…是我…”
她一句接着一句,不甘心的唤着。
刺客显是听得厌烦,索性闭上眼睛,清冷的面颊不现丝毫涟漪。
“公主,此人始终一语不发,在下劝公主不要白费心神,还是早些离开吧。”
军官站在牢门前语重心长的劝着。
苏伊桐擦擦泪水,正色回道,
“我自有我的办法让他开口,你且退下,休要在此扰我。”
“这…”军官迎着她凌厉的眼神,皱皱眉头,只得远踱几步。
不论他是不是花花,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助他脱困。
苏伊桐暗下决心,朝沉花使了个眼神,食盒盖一开,满牢房飘起了温热芳香,鸡鸭鱼肉隆重的围着刺客铺开一圈。
苏伊桐掏出两瓶金创药,在他面前晃了晃,含着笑意轻轻试探道,
“这位少侠啊,你看是先疗伤还是先吃饭呢?”
见刺客鼻翼微颤,苏伊桐满心欢喜,刚欲开口,他已将头倔强的侧到一边,面朝石壁默不作声。
苏伊桐笑得更加温暖,柔声细语的念道,
“这么有骨气,我真是钦佩哪。”
说着,她拾起个馒头递到他嘴边,
“少侠,别跟饭菜过去不,好歹吃一点。”
刺客喉间有所蠕动,头却偏得更远,苏伊桐故作可惜道,
“哎…我好容易求得殿下不对你用刑,正想着怎么救你,你倒好…鞭子没抽死,自己把自己饿死了…哎…这以后要是传到江湖上…这个死法也不体面吧。”
她看似漫不经心,语气里却尽是心疼,牢牢注视着那张脸,舍不得眨眼,就好像那双清秀的眉目随时有可能消失一样。
良久,见他依旧是一副漠然冷酷的模样,她只好把馒头轻轻放在他肩膀与墙壁的夹缝间,离他的唇只差分毫。
她笑笑,自顾自说道,“这样吧,少侠你就继续孤傲着,我先帮你疗伤啊。”
打开了手中的药瓶,浓郁的药材香气熏得苏伊桐不禁皱鼻,
“这可是陈妈的家传金创药,效果无比的好,那时候在和岘庄,我师父…”
一瞬间,药瓶险些脱手,只因她的心忽然如刀刺般生疼。
不,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她连连眨眼强忍着失落,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拨开那刺客衣袖上染血的衣衫。一道血肉模糊的鞭痕,赫然呈现,看得她心头一紧,泪水失控的溢了出来。
沉花轻抚着她的肩,
“公主,让我来吧。”
苏伊桐用手捂着嘴不住的摇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均匀了呼吸。
按着陈妈的嘱咐,她用纱布沾了些药液,轻轻敷上了伤口。
刺客的身子猛然一抖,眉头拧作一团,
“疼是吗,你别动,忍一忍…我再轻一点…”
“哗啦哗啦”一阵锁链的锐响,刺客抱紧膝盖,身体缩成一团,把头深深的藏了起来。
见他整个人都在对抗,苏伊桐含着眼泪,哄道,
“别怕…我轻一点…”
她手指微颤,继续擦着,思绪已经不觉飘远。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