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被紧紧束住拉至半空,虽然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清,但是凭借着身体的触感,已猜出紧紧抓住他的,多半是那个长着诡异根须的地手。
一种逃脱不掉的宿命感袭来,他内心有些悲凉和无奈,感觉自己和江离像是被推入了一个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又像是有一张如影随形的大网,总是在他觉得有希望时迎头罩下,打破他的期待,只剩下心灰意冷的惨淡和血淋淋的破碎场面……
腰腹间被越收越紧,地手却并不见移动,根系似乎在四处搜寻着什么,除了耳边一直萦绕的如飞机运行的轰鸣声外,忽听见几声叮叮叮,是玻璃瓶相碰的清脆声响……
他并不想去深究探寻,那声音的根源,因为他的一颗心都尽数被那个叫江离的女人占据,再容不得他想其他。
他竖起耳朵,想要在纷乱的环境中找到一丝属于江离的声音,他一直在等,等着她再度如奇迹般出现在他的面前,冷着声音对他说:“秦天,是我!”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刚开始,他还有力气奋力呼喊她的名字,一声两声,直到地手束住了他的身体,渐渐发不出叫喊声,他的脑子就像短路了一样,空白一片,他已经全无别的什么想法了,除了她的安危,自己的生死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脑后。
时间只在转瞬之间游走,他却觉得仿佛过了好几年,恐惧和不安反复侵扰,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江离她……她……
底下的水深不见底,她落下去已经多时,水温急剧上升,灼人的热气喷薄上涌,他即使内心不愿接受,也深知江离能活下来的机会渺茫。
即使她是不怕火的,但水不行,没有人能在水底待那么久,还是滚烫的热水……
想到这里,秦天五脏六腑里一阵绞痛,内心的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对这个未知世界的恨意,为什么总有牛鬼蛇神出现,让他们不得安宁!!在仙女山的时候也是,在荆水的时候也是,现在在这里也是这样……不停在死亡的漩涡中挣扎。
热气忽然带上了气味,浓重的血腥味,从水底弥漫出来,水里的热度加剧了气味的散播,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嗅觉出现了问题,只觉得那股子血腥味不同一般,仿佛带着炙热的火气,炙烤灼人。
闻着闻着,秦天整个人慌了神,他知道江离在水底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如此重的血腥味,出血量一定大的吓人……
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就开始忍不住脑补各种画面,心中更是恐惧煎熬,也不知是不是幻觉,他紧接着就听到了江离的叫喊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像是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秦天实在听不得,那叫声像是生生撞在他的心上,心尖都跟着颤动,他身体被困,眼睛又看不见,急得胸腔里气血上涌,心跳如鼓,一张脸因为窒息憋得涨红,他咬牙紧绷着下颌,突然一股热流从喉咙溢出,咸腥味霎时间充溢口腔,秦天一张口,血液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他不停埋怨自己,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自己就什么都做不了!!既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江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全无半点办法!
在那个看似正常的世界里,他是全国一流的赛车手,拥有鲜花掌声,可以给喜欢的人想要的生活,但在正常世界的背面,暗潮翻涌,死亡威胁无处不在,他的一身本领全无用处,连自己的女朋友都保护不了……
如果说上一次陈白露的失踪给他的内心带来了的冲击是12级台风的威力,那么这一次,江离的生死不明则是12级台风再加上12级地震的效果,不同于仙女山爆炸的那一次,也不同于在荆水跳车那一次。
在一次次相遇的过程中,他们的关系早已悄然发生了变化,从陌生人变成了战友,又从战友变成了危机时刻可以相互依靠和信赖的恋人,虽然这一次关于谈恋爱的决定显得那样突然和随便,却是发自他的真心。
他由衷地欣赏江离,欣赏她的独立,她的勇敢,还有她身上那股子永远不服输的劲头,在他眼中她总是那样光芒闪耀,像一盏永远不灭的明灯,但同时他也很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终日在外漂泊,与各种黑恶势力斗法,不停在生死边缘游走,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他有时就想着自己要是能保护她就好了。
但之前他从不敢将两人的关系往这个方向想,那时他跟陈白露的事情尚不明朗,在他的认知里,如果这时候动了心思,其实对江离和陈白露都是极不尊重的,所以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丝毫不敢越界。
再后来,终于找到了陈白露,他心里所有的疑虑终于解开,跟她的关系也算是告一段落,他才敢稍稍打开心扉,对江离展现出一个正常男性对于优质女性的欣赏,再之后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一次就更加不同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次跟以往相比,情况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他不敢断言自己能活着出去,他不想留下遗憾,便借着机会说出来,因而得以跟她的关系更进一步。
在短暂的时间里,他就构想了无数画面,有许许多多想要跟她一起做的事,如果他们能活着出去的话,他要带着江离去见见自己的朋友,带她坐坐自己的赛车,带她去自己的家里看看,一起手牵手逛超市、买菜、做饭,晚上一起牵着包子到楼下消食遛弯,如果可以,还想带她见见自己的妈妈厉胜男,妈妈一定会喜欢她的……
江离的叫喊声止息了,他觉得一切都化为了梦幻泡影,万念俱灰间,他腮帮子紧咬,默念道:“既然都活不成了,那就让他们陪葬吧!”
秦天心里这样愤恨地想,嘴里不禁咬牙切齿地放出了狠话,奈何被束住手脚没有别的办法,他便不管不顾像只疯狗一样,张嘴胡乱地咬住从面前略过的根系,上下颌骨用力咬合,咔擦咔擦一声声脆响,嘴里满是木质残渣混合着树木的粘液和血腥味。
地手的根系像是突然被灼烫到了,根系咻一下就抽了回去,秦天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一招竟然有用!
但地手也不傻,刚刚受了一遭,原本散布在他面前的根系也都悄然躲避起来,无论他怎么张嘴就是咬不到东西,他奋力摆腿晃动了两下,突然,眼前剧烈的光亮一闪,一股庞大的光柱从天而降,带着滚烫灼人的热气,撞击过来。
地手连同天顶都被撞得直往下坠,秦天一时间只觉眼前明晃晃的一片,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都飞速往下坠。
灼热炫目的光瞬间点燃了在地手,火焰瞬间腾高,惊恐的根系,忙着四处逃散寻找生路,便一下子松开了秦天。
秦天在剧烈地光亮中坠入滚烫的水中,之后天顶断裂的石块纷纷砸下来,他只记得后脑勺和后背都被砸中,短暂的疼痛感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度醒来时,眼上被蒙上了黑布,他听到有风声、树叶的沙沙声,还有细碎的脚步声来来去去,他慌忙地坐起身来,一道暗影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朝着他走过来。
“你醒了?”
一声柔和的女声响起,秦天的身体下意识就往后躲了躲,伸手就去拽眼睛上蒙着的黑布,弱软的布被扯下,一个身着白衣的姑娘出现在他眼前,身形窈窕,五官清秀。
秦天眼神警惕地盯着白衣姑娘,又往四处望了望,目光所及是茂密的树林,头顶的枝丫密密簇簇地挤挨在一起,连一丝光都透不下来,光线很暗,不远处一群身着白衣的少女在树下来来去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是谁?”
白衣姑娘刚想张嘴,秦天又问:“这是什么地方?”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面孔在白衣姑娘身后探出头来,秦天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女人他曾在别院里见过,跟田婆婆在一起的女人。
白衣姑娘见秦天眼神异样,忙回头往后看,见阿丹鬼头鬼脑的凑过来,眼神凌厉地扫了她一眼。
阿丹似乎不满白衣姑娘看她的眼神,白眼一翻说道:“怎么了?就允许你看不允许我看了?阿青,我可是你姐姐,别整日对我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阿青定定地看了阿丹两眼,没好气地低声说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可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
说完,便转头不再看她。
秦天看着两个女人的互动,知道俩人是认识的,也不知道想对他做些什么,心里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阿青的目光在秦天身上来回扫了扫,也不顾他摆出的防御姿态,柔声问道:“怎么样?身体还有什么地方受伤吗?”
此话一出,秦天才意识到自己脑后、后背和胳膊上的伤口都被包扎过了。
“你是谁?”
秦天又看着阿青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