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宁县的捕班快手当中,梁叛没有后台,也不跟王班头混,所以他是“老捕班”中最穷的一个,却也是人缘最好的一个。
因为所有人都不用防他。
王班头看出他有几分冷淡,但脸上还带着很亲近的笑意。
他就像是经常来串门的熟人似的,也不客气,拎着手里的几样点心,就侧身进了门,还提了水壶给自己倒了碗凉水。
“小梁啊,你住的地方很不好找啊!”王班头喝干了一碗水,很痛快地吁了一口气。
梁叛笑道:“门脸小,自然不好找。”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王班头打了个哈哈,“我是说你也没在名册上登记户号,问班里那些杀才也是个个摇头,只晓得你住在避驾营这里。”
话说出来梁叛就知道这厮吹牛不打草稿,纯属没话找话!
去年南城有个偷牛的案子,县里派了梁叛和王班头的外甥一块儿去办,两人那天就约好了一大早在避驾营巷子碰头的。
王班头那外甥也是个小人精,那天梁叛出门的时候,就看那小子在巷子外伸头伸脑的,记了他左右好几家的户号,否则姓王的怎么可能一找就找得到?
“本来是怕麻烦,名册上没将地址写全,好在不曾误了班头的事,回头我到县里补上。”梁叛将王班头面前的空碗续满,“不过户帖勘合上都有各家住址,户房里找得到的。”
“是是是。”王班头点点头,忽然皱起眉头,露出一副烦恼的样子,叹道,“我自然晓得,也到户房里找过。不过吕书办突然出事,很多账册不知放在何处,等闲也找不到。”
他说话的神情有些神思不属,两眼装作参观打量,其实是在屋里到处寻找甚么。
梁叛心中好笑,他已经大约猜到王班头的来意了。
“唉,听户房的书役们说,吕书办生前留下许多书信和一部户籍账册,都找不到了。这种东西对县里户房是不可缺少之物,要春耕秋收、征收丁银田税,全靠这部账册,对外人却是半个制钱也不值……”
王班头嘴里不停啰嗦,眼睛也不断扫视,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那口很不起眼的旧箱子。
他一转头,却见梁叛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心里便没来由地一阵紧张。
那种眼神,好像把他的心思全都看透了似的。
“王班头,找到了吗?”梁叛淡淡地问道。
“找到了!”王班头脱口而出,才惊觉不对,连忙改口道,“找到个啥……我听户房的书役说,吕书办平常喜欢把这些东西放在一口箱子里……
“呵呵,兄弟,不怕你笑话,你哥哥本事只算平平,手下那几个也不成器,这县里只有你老弟是真有本事的。这件事黎县尉下了死命,一定要找到那口箱子,所以哥哥今天厚着脸皮来求你,帮忙找一找。我晓得你老弟最是仗义,这回你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哥哥吃挂落的!”
王班头说着,从兜里摸出两个大元宝,五十两一个,轻轻推到梁叛的面前。
梁叛双手抱在胸口,看也没看那两个元宝,摇了摇头笑道:“王班头你何苦这么抬举我,你老哥和黎县尉手下上百号人也没找到那些东西,我哪里找得到——再说了,那箱子里有甚么宝贝,能值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