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其实并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但是他希望自己有,也觉得自己应该要有。
但他现在只有茫然。
如果一切顺利,今天他便该把花娘接回家来了,花娘便是他的女人、妻子、亲人,在这个破落的小院当中替他营务起大半边天。
在一年或者两年以后,他们或许还会有共同的孩子,然后走过几十年的岁月,有时争争吵吵,有时亲爱和睦,然后一起走向生命的终点……
梁叛在对未来有限的几次仓促规划当中,都将花娘放在了自己往后平凡一生中的重要位置。
他忽然想明白了,当自己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为甚么不是悲伤而是茫然,只因为花娘一走,他对未来的所有愿望和想象,便都落空了。
房门被小六子推开了,一碗淡盐水放在桌上,人又退了出去。
梁叛闭上眼,却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躺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连日积攒下来等着处理的事情便一桩桩一件件地从他脑中闪过。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咬牙振作起精神,重新坐起来,喝干了一碗淡盐水,用两条酸透的胳膊找出衣服重新穿戴齐整。
他推开门,一边向外走,一边对小六子道:“走,跟我说说,我让小铁去盯着驿站,他怎么会被张侉子打伤的?”
小六子跟在他后面出了院门,顺手落了锁,两人一前一后向六角井走去。
“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昨天中午小铁在驿站拿到一封写给吕书办的信,他便送去县衙给你,谁知你已去了鞍鞯坊白山茶店,他追到鞍鞯坊时又同你错过了,便一直到三山门出城,恰好在同升客栈外遇见老狗和骡子。
“老狗和骡子是一路跟着张侉子出城的,他们听你的话,必须两人一起行动,所以始终没办法分出人手来向你报信。恰好小铁来了,两人把事一说,因为老狗跑得快,小铁便让老狗给你送信,他和骡子继续盯着张侉子……”
梁叛听到这里大概便明白了,老狗一走,小铁和骡子便遭到张侉子的攻击,骡子被人杀死,小铁则身受重伤逃了出来,被老狗救回了家。
“差不多就是这样!”六子点头道。
“张侉子的那两下子我试过,有点东西,但也不可能打死骡子,还把小铁打成重伤,到底帮凶是谁?”
“这我不晓得,老狗也没瞧见过程,恐怕只能问小铁自己了。”
这时两人已经走出了避驾营巷子,丫头的小吃摊还摆在巷子外的拐角处。
但是今天小老板娘显然不怎么高兴,一手支颐,露着一段雪白的粉颈,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呆望着前方。
梁叛摸出几个铜子儿丢在那张唯一的桌子上,伸手从灶台抓了几块面饼子,同小六子分了,便向南门东走去。
谁知没走两步,却听身后一声娇呼:“梁捕快!”
梁叛停下脚步,愕然转回头,看着明显有些惊慌失措的丫头。
小老板娘抠了抠围裙,也不晓得该说些甚么,她方才只是下意识地喊住梁叛,哪里真有话说?
她想了想,忽然从灶上又抓了一块饼,小跑过来塞到梁叛手里,笑着说:“今天本姑娘高兴,免费赊你一块饼子好不好?”
“到底免费还是赊……”小六子见着双马尾的小丫头前言不搭后语,便吃吃地笑了起来。
“你不问便免费,问了就是赊——现在还钱罢!”丫头刚才还笑容满面的脸立刻阴云密布,将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伸到了梁叛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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