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那“李公子”回过神来,梁叛早已一骑绝尘,消失在了长干里弯曲的街道尽头,只余下几声哒哒的马蹄回响。
梁叛到了聚宝门并不下马,直接掏出随身锡牌丢给城门吏,径直闯关而入。
他这是押一件信物在此,表示还会回来补签画押。
好在他是隔三差五便打聚宝门过的,聚宝门又是整个在江宁县的辖境之内,守城们的个个晓得他,哪里不行方便?
梁叛一人一马飞速越过镇淮桥,不到一炷香功夫,便到了县府街衙门口。
他飞身下马,把缰绳随手套在门外的拴马桩上,推开县衙的大门便走了进去。
今天在倒座房里值班的是兵房的岑书办。
江宁县没有兵员,南京城的弓兵们又各归五城的兵马指挥司管辖,所以兵房书办是个实实在在的闲差,也是穷差。
岑书办虽然在这位子上做了几十年,因为文章不得力,又没甚么政绩,因而始终没能更进一步,混出个官身来。
不过这老先生人是很慷慨的,没有衙门里那些积年老吏的油滑习气,梁叛向来也敬重此人,所以进了门便拱拱手说:“岑夫子,大老爷在不在?”
岑书办跟门房老周一样是个近视眼,虽然认得梁叛的声音,却还是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伸长了脖子来看他。
“哦,梁捕快,大老爷今早得了句容来的一封信,便立刻出门了,不知甚么时辰回来。”
梁叛皱眉道:“他去了哪里,有没有说过?”
岑书办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曾留下话来。”
“好嘞,多谢岑夫子。”梁叛心中火急火燎,胡乱拱了拱手,便又跑出门去,重新骑了那匹马,直奔小西湖。
现在他要找张守拙,已经有了固定的套路:县衙找不到便去小西湖,小西湖再找不到便去会同馆,会同馆找不到的话,恐怕就得去一趟都察院了。
因为他现在几乎摸清楚了张守拙匮乏单调到让人摇头的社交圈子。
果然,小西湖还是没有张守拙的影子,不过小西湖的徐公孙徐维认出了梁叛,问他是不是昨天在画舫上见过的俞东来的朋友。
梁叛便跟他闲扯了两句,顺便打听张守拙的下落。
谁知徐维也爱莫能助。
梁叛便立刻调转马头,奔向会同馆。
天草芥不在会同馆,张守拙自然也不会在此处逗留。
“操!”梁叛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骂的不是天草芥,也不是张守拙,而是骂南京都察院,因为他下一个要找的地方,就是南京都察院。
这一句骂看上去好没来由,其实是有原因的。
留都绝大部分的政务衙门都在老皇城承天门外御街两侧,出来会同馆沿着长安街走几步就能到。
偏偏都察院和刑部这两个脏怂衙门龟缩到了城北的太平门外、后湖边上!
哦对了,还有南京大理寺,这三个统称南京三法司的衙门,搞甚么标新立异,搞啥子特立独行!
梁叛一边在肚里暗骂,一边只得上马重新向后湖赶路。
而且这一来更加印证了他之前的想法:他娘的都察院衙门本来就在北门外后湖边上,你都察院照磨所照磨李裕二月初九那天,要随同户部和户科到后湖查验黄册,却要打城里兜一大圈,从三山门出城,再绕回到后湖去,说这里面没有猫腻,骗鬼呢?
老子现在怀疑你才是杀死吕致远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