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今早的那场雨下得没头没尾,江北仍时时有阴云吹来,所以夜中的月光很暗。
梁叛在客栈墙壁上借力,落在临近的一座屋顶,趁着夜色深重,猫着腰在屋脊后面隐藏了身形,缓缓向刘军师桥的方向摸去。
他虽然不知道高大的本事究竟怎样,但是整个机速总既然只有这么几人,那么这几人必然有各自的独到之处。
所以梁叛从未轻视过高大,也就更加不敢轻视那些将高大射伤的暗哨。
他不知道锦衣卫缇骑的暗哨们警戒的范围是多大,所以只能一点点向前挪动。
跨过四间屋面以后,前方已经可以从交错的檐角院墙之间,隐隐看到刘军师桥大街上的酒楼灯笼了。
这时忽听下方传来几声沉滞的脚步,梁叛肩膀一台,正要发力,却又听两记柁子声响起,接着有个哈欠连天的更夫喊唱起来:“凡我甲户……呵啊……致奉圣谕;谨守律法,各保身家;严禁盗赌,有犯连坐。呵啊……”
梁叛轻轻低伏下来,一直等到更夫走过去,才从屋脊上探出头来,取出望远镜,向稍远处的四面地方看去。
“一、二……三、四……”
他看了大约一刻钟,在刘军师桥街南一侧找到四个暗哨,却没有明哨,看来在高大打草惊蛇之后,这些锦衣卫缇骑改变了警戒的策略。
那四个暗哨都配有手弩,三个在屋顶,剩下一个躲在一间阁楼黑洞洞的窗格后面。
由于梁叛这里屋顶较高,所以要找到那三个屋顶上的暗哨并不难,但是窗格后面的那个如果没有望远镜的话,即便近在十步之外也未必能够发现。
他从屋脊后面缩回去,掏出小本子画出四周房屋的布局,将那四个暗哨标注出来,同时在那阁楼所在的宅院上打了个圈——那个暗哨既然在阁楼之中,那么这一片建筑几乎可以确定使他们的落脚点之一。
即便从屋顶上三个暗哨的位置来看,他们三人连线的中心位置,也就在那宅院当中。
四个暗哨,那宅子当中的缇骑应该有两个小旗。
再往前的屋顶已经走不通了,只要翻过这条屋脊,就有可能被那几个暗哨发现。
因此梁叛溜下屋面,在巷弄之中绕了一个大圈,将那处宅院绕了过去,然后重新上了一座较为低矮的屋面。
刚刚在屋顶上匍匐稳当,就听下方屋子里传来一阵少年人郎朗的读书声:“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
此时已经过了夜半,那少年读书起来仍是抑扬顿挫,中气十足,叫人一听便生欢喜。
这一句少年反反复复读了多遍,想来是在背诵。
梁叛听了两遍也就会了,坐在屋面上,吹着微有凉意的夜风,不觉也跟着默念起来:“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
他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政令)自大臣手中发出,那么历经五代就鲜少有不亡国的了。
他想起自己穿越前那个世界的大明历史,一代名臣张居正独掌政权,大明王朝便在一段短暂的亢奋之后,三代还不四代便亡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