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开了席以后,宾客便来的多了,先是能仁里当地的总甲带着几个里长、耆宿来拜,接着便是左近的百姓人家,年长的带了年幼的来拜,最后男女老幼都来,小市口、雨花台街做买卖的商贾也来。
最后是南城兵马指挥司的官吏头脑们,还有天界寺、能仁寺、碧峰寺的僧官。
别院自然是一应招待,流水席面换人换菜不换桌。
梁叛没在大席上吃饭菜,到了开席的时辰,便有个孙家的管家来,打了个躬说道:“梁五爷,冉先生差在下来,请问你要不要去小筑去吃。”
梁叛想起昨天阿庆说要陪自己的话,刚要答应,却见这管家竟也是个熟人。
哎呦不错哦,这不是那天带着工匠到避驾营量房子画图纸的山羊胡吗?
这老东西那天还骂自己“臭厌”来着。
他笑了笑,估计这山羊胡也认不出自己了,便没跟他计较,不过也没要他带路,自己还是沿着水榭边的那条小道往竹林里去了。
那山羊胡的管家看着他走远,暗吁一口气,缩了缩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只幸亏这位梁五爷没让自己带路,倘若在路上认出了自己,知道自己曾得罪过他,那还不到少保那里将他告了?
一边后怕一边赶着忙活去了。
到了竹林后面的小筑,冉清早早便在道边迎着了。
之前不曾走近了细看,此时才发现这其实是个小小院子,不过没有院墙,只有一圈竹篱笆将两间大屋和一座茅草小屋圈起来。
那茅草小屋其实就是茅房,剩下两间大屋约莫是冉清和阿庆一人一间。
梁叛看那屋子,并非是木构为主,而是片石加夯土垒成的墙壁,顶上铺了两层茅草,也并无瓦片,整座屋子丝毫没有烧筑的痕迹,纯粹天然取材,倒也有几分野趣。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阿庆在屋里一声喊:“梁叛,你果然来了!”
梁叛转头望去,却见阿庆趴在窗沿上,一边跳一边叫,极是开心的样子。
冉清忍俊不禁,说道:“他说你们是君子之约,昨晚硬要同我打赌你今日一定会来。”
“哦?”梁叛一边随着冉清往里走,一边饶有兴趣地问,“你们赌的甚么彩头?”
冉清道:“我不说。”
“我说我说。”阿庆不知何时从屋里跑出来,举着手道,“我同冉先生打赌,谁输了谁就答应一个愿望。我的愿望是三天不许罚我抄写!”
冉清苦笑着同梁叛对视一眼,只好无奈地应承下来。
不过阿庆毕竟是小孩子,好不容易有个可以满足自己愿望的机会,居然只要三天的“不罚抄写”。
梁叛有意逗一逗他,便道:“若是我便要三年不许罚抄写。”
谁知阿庆摇摇头,认真地道:“不行,子曰:‘克己复礼为仁’,我要做仁人,向先生要三天的放纵已是不该了,怎可再多?”
梁叛听了看向冉清,冉清得意地一笑,梁叛却觉汗颜。
一个小孩子尚且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许多大人却一味放纵自己,岂非连个孩童也不如?
阿庆的屋里单有一间小客厅,一张小圆桌,四个小鼓凳,桌上已排了四菜一汤。
菜是一盘凉菜,三盘热菜,凉菜是凉拌海蜇,热菜是海参杂烩、清蒸翘嘴鲌、青菜炒笋。
汤是萝卜丝肉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