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几位老哥好兴致,跑到六角井来开玩笑。”
那两个捕快都把眼睛看向彭舅子。
那彭舅子咽了口唾沫,他是一直对梁叛比较怵头的。
不过今早刚刚接到吏房的公文,张大老爷赏他接了死鬼姐夫的班,做了班头,现在梁叛是他的手下,但心底里的那份忌惮之心却是丝毫不减。
彭舅子定一定神,心想:你梁叛再是一头猛虎,如今我却是班头,我怕你怎的?
他挺了挺胸,故作矜持地笑一笑,清一清嗓子道:“梁兄弟,你这是准备到县衙应差?”
他过去都是叫一声“梁五哥”,不过今天刻意改了叫法,倒也显示出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来。
梁叛没理他,扫了另外两人一眼。
那个自称要娶丫头的家伙被他看得发毛,干笑道:“哟,梁五哥,没听说你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子。”
梁叛还是没接这话,似笑非笑地说:“几位到六角井来,怎么不跟我梁五说一声,我这地主也好做个东,请几位老兄吃酒。”
三人这才明白他第一句“跑到六角井来开玩笑”是甚么意思——这六角井是梁叛的地盘,即便是王班头在的时候,也没到六角井来收过例钱,他彭舅子上任第一天就过来,岂不是在开玩笑?
彭舅子是得意忘形,没想到这一层,眼下自知理亏,却还要撑着面子,否则以后这江宁县捕班还不成了“两片天”啦?
虽然王班头在的时候,也没把江宁县捕班拢成“一片天”,但是彭舅子不大想信这个邪——六角井地方太大,凭甚么叫梁叛一口吞了?
再说你梁叛住的避驾营马上就要拆了,你还能算是“地主”吗?
他弯一弯膝盖,想重新坐下,不过梁叛只在外面倚靠着墙壁一站,就有一股讲不清的压力,他再坐下来不得矮一大头了?
所以彭舅子一挣,又站直了,板着脸说道:“我作为班头例行巡街,哪里有空吃酒?”
梁叛见他在学张守拙的样子,可惜只学了个貌似,不禁暗暗好笑。
张守拙昨天从他这里领了办法,准备动丁家老三了,今天就把彭舅子升了班头,明显是让彭舅子顶雷的,这小子啥也不懂,还得瑟呢……
他有点可怜彭舅子,也就不愿跟他再起甚么冲突,挥挥手道:“那你们去巡街罢,辛苦了。不过六角井治安好得很,我想你们可以直接去南门东,那里老爷相公多,需得仔细些。”
彭舅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要立即翻脸,却没那个胆子,他两个手下却怕了梁叛,又知道自己三人理亏在先,只得悄悄拉住彭舅子,连拖带拽地走了。
梁叛走到桌边坐下,盯着丫头看了片刻,直把丫头看得捂住脸,才道:“你今天又坑我。人彭班头可是我的上司,以后你让我在衙门里怎么混?”
丫头拿开手,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你讲真的还是在说笑?”
梁叛拉下脸道:“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丫头露出几分鄙夷之色,不屑地道:“你别忘了,你可是个堂堂正七品锦衣卫总旗,怎么还成天想着跟那些役吏混在一处,不要丢我们锦衣卫的脸好不好?”
梁叛笑了起来,他本来也是逗一逗这丫头,便将锁链和铁尺放在桌上,说道:“你还知道我是总旗?一天天没个上下规矩,拿吃的来!”
他在丫头这里吃罢了早饭,撂下一句:“差点忘了,以后你每个月要缴五十文的例钱给我。”
丫头道:“可是我没钱啊……实在不行的话,小妹以身相许好了。”
梁叛想了想,道:“不行,你不值五十文。”
丫头听见一蹦三尺高,大叫着扑上来:“姑奶奶和你拼了!”
梁叛见情形不妙,连忙拿了索链和铁尺,拔腿便走,一转眼就消失在避驾营巷中了。
丫头噘着嘴,朝他背后做了个鬼脸,叉起细细的腰肢,一扭身回到灶台边去了。
梁叛离了小吃摊子,便径直去了县衙。
江宁县衙今日大门半掩,证明张守拙没有堂事,底下的人都清闲着。
梁叛推门进了去,一眼见到门房里的老周,打了招呼,问明张知县的去处。
老周道:“老爷去了大牢。”他见梁叛要走,忙拦住说,“梁捕快慢走,吏房方才在找,说见了你便请你去一趟。”
梁叛拱拱手道:“多谢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