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武的手下不行啊……
梁叛抱怨两句,眼看着已经到了月底,今天已经是二月二十八,明天就是春分。
他有一种预感,眼下南京城的一切大事,过了春分,最迟三月头几日,都会立见分晓。
春分时过冬的作物已渐渐生发,下秧栽树的农事到了春分不做,过一日便迟一日,所以不论“改稻为桑”成行与否,都要在春分后尽早决定。
梁叛甚至猜测,眼下说不定已经有人怀揣着好几份内容不同的政令等在南京,一俟大局已定,便会依照形势结果当场择一份颁布。
但是北京都察院一定不会在明日动手,因为春分要在东郊祭日,国朝朝日是大祀,京师由皇帝亲祀,南京则由太常寺和礼部代天子祭,所以大事九成会在后天三月初一有所定局!
(旧历分大小月,大月三十日,小月二十九。)
也就是说,对于梁叛和革新派来讲,明天或许就是最后的机会……
梁叛想了想,还是决定取消了回家休息的计划,在家门口原路返回,到了新宅子里抓到刚回来的小六子,让他驾车把自己送到城北。
他要去见陈碌。
……
城北保泰街鸡笼山下,陈碌养鸡的大院之中,已经有了一位客人。
那客人此时站在半日亭中,抱着一柄剑,看这大院的主人钓鱼。
陈碌手里的鱼竿纹丝不动,水面的浮漂却不断地轻抖,将那水面点出一圈圈细细的涟漪。
陈千户今日仍旧穿了一身燕居常服,宽松的袍子披在身上,人却紧张地坐在胡床上,腰背挺得笔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浮漂,突然间觑准机会,抬手便将鱼竿甩了起来。
可惜那鱼钩被他扯出水面以后,在空中闪着水光甩出一大圈,空空地落在了他的眼前。
又他娘的脱钩!
陈碌气得跳起来,将那鱼竿狠狠掼在地上,嘴里暴躁地一通大骂。
——他实在是被这些刁钻的臭鱼给气过头了!
站在他身后的萧武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陈老板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
萧武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假如梁叛那家伙在这里,会不会笑出声呢?
陈碌骂了一会儿,突然一招手叫来一个家人,指着那池塘叫道:“来啊,把人都给老子叫来,架水车,抽塘,抽塘!”
那家人连忙低着头往前面去了。
陈碌气鼓鼓地坐在半日亭中的石凳上,重重在石桌面一拍,气喘吁吁地道:“他妈的,三天吃了老子两斤饵,一条也不肯上钩,这鱼没法要了!”
这一池的鱼如此狡猾,不怪别人,只怪陈碌自己。
他钓鱼又放生,是为了培养这一塘鱼的警惕和机敏,为自己增加钓鱼的难度,从而增加钓鱼的乐趣——用他对文尚书的话来说,就是“钓起这一条所得的成就,超过别处十条百条”!
可是他现在钓了三天也没钓上一条鱼来,已经被这一池鱼无情地打败,现在他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而不是艰难努力之后的最终胜利者,还有甚么成就和乐趣可言?
当一件事的困难程度完全超过了自己所有的潜力,那么再去进行无畏的挑战,显然是一种自找苦吃的行当。
所以陈碌当机立断,要抽干这块塘,把这些垂钓困难程度过高的鱼都给换掉!
“萧武,回头我叫他们拿网来先打几条,你带回去吃。”
“是。”
其实陈碌本不必为了钓鱼没成功而发这么大脾气的,因为他的心里还装着别的事——明天就是春分,后天三月初一,北京都察院那帮人说甚么也要动手了。
也就是说,明天是最后的机会。
但是去扬州的斥候仍旧没有任何消息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