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一觉醒来,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睁眼瞧向屋顶,却只见到一层陌生的沙帐和床顶。
他偏过头,从沙帐之中看向屋子里,却发现这屋子自己从未见过,窗格上的蒙纸又新又白,透进许多天光来,将屋里照得一片宁静明朗。
他还能闻到这张床散发出来的木头的清香味,顿觉一阵心脾俱清。
不一会儿窗外一个人影沿着墙壁走到门外,缓缓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梁叛见是个不曾认识的小大姐,梳了一个双尖髻,俗称叫“把子头”的,身上穿的也是相当朴素的衣裳,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断了一个托盘走到床边。
那小大姐本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托盘中的碗,生怕碗中的红糖水洒出来,此时一抬头,看到梁叛睁着一双眼睛正在瞧自己,登时吓了一跳,托盘中“当啷”一声,碗抖了一下,红糖水洒出大半。
小大姐连忙后退两步,端着托盘向梁叛福了福,声若蚊蝇地道:“五……五爷。”
梁叛立刻明白自己在哪了,他在六角井的新宅里。
他问那小大姐:“你是……”
“奴的爹爹是华大夫,奴叫桂枝。”
“哦,是华家小妹,你不要拘束。”梁叛心想这华大夫恁的懒散,给自己女儿起名用药材名字也就罢了,却并不拣好听的起,只起个常用的。
他感到自己精神消耗很快,便闭上眼,虚弱地问,“碗里是甚么?”
“红糖水。”
“给我喝罢。”
华桂枝便将托盘放在一旁桌上,捧了碗来,用汤勺给他喂。
不几勺那红糖水便喂完了,梁叛本来有些干燥的嗓子润了些,说道:“有吃的没有?”
“厨下炖了桂圆红枣粥,想来已经煨烂了,我盛上来。”
说完便逃也似的出了门。
梁叛闭目侧卧在床上,虽然精神不振,却是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了。
过了一会儿,房门又被推开,梁叛感到有人把他的手臂从被窝里拉出来,诊了诊脉,又退了出去。
接着是老八、小六子和老狗来瞧了一眼,然后高脚七扶着老娘也来瞧过了。
大家见梁叛正睡着,都没打搅,看完便退了出去。
梁叛其实根本就没睡,这些人进来出去的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连睁一睁眼皮的力气都欠奉。
如是又过两日,吃过几顿粥,喝了华大夫开的四剂汤药,身子有了些力气,便寻思起床走走。
他倒不是闷得慌,实在是连续侧卧几天,半边身子都压麻了。
他也不知这是初几了,心里猜是三月初三或者初四,也有可能是初五……
下了床,才看见这屋的墙角里堆满了他原先在避驾营的旧物件。
只是不知避驾营那里是不是已经在拆了。
他走了两步,只觉脚步有些虚浮,打开门,外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既漂亮又宽敞,使人心情也为之一振。
这院子四周一圈抄手游廊,通往外院的是个垂花门,两侧连着游廊,庭院四角是草木花坛,当中一片青砖铺成的地面,既平整又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