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却带着洪掌柜越走越远,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嗓音说:“还有,你让冯二哥转告齐四哥,就说让他们尽量把漕帮手里的桑田转出去,换粮田。桑多不值钱的,今后各县一定都缺粮食,请齐四哥派人到各县调查一下,都有多少缺口,有些积存该处理的便趁机处理掉好了。”
他说的“有些积存”,就是指燕子矶甲字四号仓和其他各仓里积存的那些漕粮,这些粮食虽然已经基本洗白了,但是留着一来白白变陈,二来终究是个隐患。
不过洪掌柜对漕帮一些核心内部的机密知之甚少,所以梁叛只含糊地说了个“有些积存”的话,洪掌柜自然听不懂,但是只要转述给冯二或者齐四,他们必然明白。
仅仅是当日存在燕子矶甲字四号仓里的漕粮,就有一万两千石,别说供给洪蓝埠,就是支援大半个溧水县也够了。
洪掌柜不敢答应他“调粮”、“换地”的事,他也没有那个权限,但是他保证一定尽快将信传回去交给冯二。
梁叛又补充道:“运粮到洪蓝埠的事,是我拜托他。但是换地只是个建议,一切要看漕帮自己的全盘打算。”
“是。”洪掌柜答应一声,“对了,南京又有几位朋友到了,就在茶楼中,说是找你。若不是贵属来邀,洪某恰好也要来拜见告知这件事。”
梁叛心中一喜,心想来得好快,张守拙自从上个月那件事办完,被大佬们夸奖之后,似乎突然开窍了,办事如此麻利!
他正考虑是直接跟着洪掌柜到五湖茶楼,还是先回俞东来那里看看状况,忽然看到谷场方向几处地方火光冲天,不知发生何事。
四爷爷带着徐老头和一干手下急忙赶了过去,梁叛知道三叔还在谷场那里,心里担忧,便对洪掌柜道:“你请先回去,那几个客人还请好生招待,我这里便不送了。”
他指了指谷场方向的火光,洪掌柜会意,点头道:“梁五爷客气,那洪某先行告辞。”
两人拱手告别,梁叛便急匆匆往谷场方向赶去。
人一到谷场,就见三叔不知从哪搬了挑长凳,大马金刀地坐在谷场中央,四周几处屋子都燃起熊熊烈火,几家人扶老携幼地跪在谷场上,看着那冲天大火哭天抢地地哀嚎。
三叔面无表情,向手下家丁一挥手,喝道:“把这几家人赶走!”
那些家丁立刻动手赶人,一时间哭喊声更加凄厉,四周围观之人个个噤若寒蝉。
四爷爷那帮人刚刚赶到,那些被烧掉房屋的人见了立刻挣脱家丁围了上去,一个妇人抓住四爷爷的衣袖,哭着道:“四老祖爷,昨天可是你许了诺给我们减租我们才去的呀!如今三爷烧了我们的房子,连人也赶了出去,你不可见死不救呐!”
四爷爷一脸嫌恶之色,抬起衣袖将那妇人甩开,恶狠狠瞪了三叔一眼,问道:“老三,你这是甚么意思?”
三叔站起来,伸开双手大声道:“这帮人以仆犯主,吃里扒外,我俞家对待佃户仆役向来宽大,我俞三有心绕过他们,派他们去找老二的脑袋,并且有言在先,谁敢偷懒我就烧房。现在他们偷懒,我俞三说到做到,怎样?”
四爷爷面色铁青,指着他怒道:“你这不孝子,这些房屋都是俞家的产业,有甚么资格放火烧屋?”
三叔昂着头道:“你再说一遍,是谁的产业?到底是俞家还是俞氏主家?”
四爷爷自觉失言,立刻改口道:“自然是俞氏主家。”
三叔冷哼一声:“你说对了,阿来不在,我就是俞氏主家的当家长辈,这是我家的产业,怎样?”
四爷爷一阵气结。
可俞教诠说得完全没错,这就是他家的产业,虽然他俞兆普曾经也是俞氏主家的一员,但他早就分了出去,现在不过是俞氏长祖一支,不能再算是主家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