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俞太太也走到梁叛身边来,一同看着庄园大门外不断涌入的人潮,面容平静淡然。
梁叛问:“二嫂,这些是甚么人?”
俞太太道:“都是我们洪蓝埠俞氏的庄户人,天没亮就从各村往这里赶了。现在谷场上应该有几百人了罢。”
“为甚么突然聚起这么多人,三叔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吗?”
“我也不知道,我听爹说,我们溧水县的知县大人到了。或许是因为这个罢……”
梁叛撇撇嘴,这些地头蛇真是厉害啊,溧水知县到洪蓝埠的消息连他都还不知道,他们倒已经开始布置了。
看这样子,这些人至少昨天晚上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可是溧水知县到洪蓝埠,他们聚集这么多人干甚么?
“俞二哥怎么样?”他问。
俞太太脸上立刻露出既宽慰又担忧的神情:“昨夜吃了一副药,今早醒来,精神还成。不过他听说族里的庄户人来了,一定要到谷场上去听听看看。他又受不得风,我便叫人把床拆了,搭在谷场上,他要有那个脸皮当着几百人的面睡觉,就让他去好了。”
说完径自苦笑起来。
梁叛也笑笑,转身说道:“我进去瞧瞧二哥。”
“你若劝得他不出门最好。”
梁叛穿过不断从院中往外走的人流,径直走入正屋之中。
一推开门,便有一股浓郁的草药味道扑面而来,屋里因为长时间的密闭而显得空气有些浑浊。
但是梁叛走到帘门后面的里间之中,那愈发浓郁的药味里面,却掺杂着几分女人的脂粉香味。
想想也不奇怪,这屋子毕竟还有个女主人在住。
他走进里间,却见俞东来躺在一张罗汉床上,身上裹着一条绒毯,屋里一个孩子正端着热气腾腾的脸盆,将手巾在热水中搓净了,便跪倒罗汉床上给俞东来抹脸擦手。
俞东来就这么偏着脑袋,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侍奉自己的孩子,目光中流露出的神情,满是慈爱和安详。
梁叛轻轻咳嗽一声,走到床沿边上,问道:“俞二哥,感觉怎样?”
那孩子见到梁叛,便从床上爬下来,跑到俞太太的梳妆台前搬了个小圆凳来,放在床边。
俞东来转头看着他,将手抬起来轻轻虚按了按,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还好。老五,你坐。”
梁叛向那孩子点点头,在圆凳上坐下,笑道:“我听二嫂说,你要到谷场上去睡觉?”
俞东来苦笑摇头,也不知是自嘲情势的无奈,还是笑他夫人的这句气话。
他悠悠地道:“我听讲今天谷场上人多,又是初一,就当去看看庙会好了。”
“那些庄户人是谁招来的,找来做甚么,你有数吗?”
“来干甚么我猜不着,不过谁找来的我知道,就是四太爷呗。”
三叔管俞兆普叫四爷爷,到了俞东来这一辈,自然要叫太爷了。
俞东来冷笑道:“四太爷在族里虽说管不了事,但他毕竟辈分在这里,壮年时做过几任总甲,后来又是里老人,素来就有威望。你瞧他今年几岁?”
“七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