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得这些江湖帮派不准配备弩箭,否则别说三百人,就是外面站着几十人齐射,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将头陀射成刺猬了。
紧接着南墙上也纵起一人,大袖翻飞,在墙头上往来拦截,姿态潇洒从容,一派宝相庄严。
“三座……”谭如松咬咬牙,“你又何必跟我作对!”
三座和尚一边退敌,一边还向谭如松合十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阿弥陀佛,谭老大,你老人家身子骨还好吗?”
谭如松面色变得悲凉起来,摇摇头道:“总不比二十年前了,我们常年在水上走的人,风湿厉害得很,到我这把年纪还没死,也不过是比人多受二十年的罪。”
东墙上的人越来越多,头陀和尚毕竟受过重伤不久,越来越感不支,转过脸来破口大骂:“谭老头,你装了二十年好人,快进棺材了还揭了面皮要造反,他妈的,真正越老越不要脸。”
北墙上也有个和尚守着,却瞧不见是谁。
这时一个身材健硕的和尚手持一杆长棍,一跃上了西墙,一棍子扫过便打落一大片。
那和尚哈哈大笑,用奚落的语气朝头陀道:“头陀,你此言差矣,你觉得是造反,别人未必如此认为。”
“差你奶奶个腿。”头陀朝下面人堆里啐了一口,一挥铁棒将一个刚刚爬上来的帮众打得满口鲜血,惨叫着跌了下去,“行者,给我闭上你的鸟嘴。”
“哈哈哈,此言又差矣。”行者一棍下去,又扫倒一片,“我这可不是鸟嘴,而是佛爷的心,和尚的嘴。”
谭如松在下面冷笑道:“头陀,行者说的不错,你说我是造反,其实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当年这漕帮是我和仇镇海一人一半,我让他做了帮主,他退隐之后,这个位子于情于理该轮到我坐!”
行者却摇摇头,说道:“谭老大,你此言也差矣,而且是大大的差矣。当年你肯让位,漕帮上下的弟兄没有一个不佩服,但是你要当帮主,我行者第一个不服。”
谭如松冷冷地道:“你凭甚么不服?”
行者道:“你老人家喜欢搞漕军里军法森严的那一套,你一坐老大,一定把弟兄们管得像木头,一个个苦哈哈的,除了打打杀杀就是规规矩矩。
“但是漕帮的弟兄脱了军袍,只想吃饱穿暖,养家糊口。你瞧齐老大在位这几年,漕帮家业越来越大,几千弟兄才吃了饱饭。谭老大,世道变了!”
“阿弥陀佛。”三座和尚微笑道,“行者,你说得好。”
围在外面的锦衣总帮众,此时也有人迟疑起来,有漕帮的老人,知道行者看似口无遮拦,其实正说到了弟兄们的心坎儿里。
现在世道变了,打打杀杀的日子早就过去了,光靠打打杀杀和森严的军法,不能让弟兄们吃饱饭。
这些事当漕军的时候可以做,因为有朝廷发粮饷,但是现在朝廷的口粮断了,吃喝拉撒都要靠自己。
漕帮最难的时候,帮里的弟兄恨不得一年十二个月在船上不停的跑,就为了多挣几钱银子的船费分下来糊口。
这种境况,似乎也就是在这五六年间才有的改变……
一时间爬墙头的人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头陀和尚只觉压力骤减,手里捏着铁棍,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谭如松面沉似水,怒喝一声:“都愣着做甚么!继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