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和皇帝仿佛未卜先知,在振武营尚未哗变、督储侍郎黄茂才尚未被杀、户部上下人等还没被追责的时候,就提前空降了一个观政进士下来。
虽然只是个无品无阶,甚至连具体职位也没有的观政进士,但是这也太过于巧合了!
如果说是黄茂才生性刚直近乎刻薄,自己逼反振武营,送上了自己的性命,那是他自食苦果。
因此而导致户部上下即将被问责,也只是个不幸的意外。
可如果这一切是有人早就安排好的,或者在背后推波助澜而导致的结果,那就太可怕了。
而且梁叛还猜测,文伦他们作为湖溪书院在南京官面上大佬,搞不好还亲自出了一把力气,把自己推进了火坑……
想到这些,梁叛的眼神当中就不再那么友好了,看着李眉山时,也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冷漠与寒意。
如果说振武营作乱从一开始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那这一切最终都是为这个李眉山做的嫁衣。
李眉山见梁叛脸色变幻,微微蹙眉,不解地道:“梁君……怎么……”
梁叛摇摇头,向他拱了拱手,说道:“不好意思,一时失态,告辞了。”
说完向冉清看了一眼,意思是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冉清便朝李眉山笑了笑,道:“那我们先告辞了。”
李眉山看着他俩唱随亲密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却还是礼貌地同他们揖礼告别。
梁叛随便拱了拱手,便拉着冉清迅速离开了报恩寺。
路上,二人牵着马,并肩徐徐而行。
冉清犹豫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你不高兴了?是因为李眉山吗?你知道的,他毕竟和我同窗多年,我只是将他当做……”
梁叛一愣,转过脸来笑了笑道:“不是因为他,我也没有不高兴,心里有事罢了。不过你肯对我说这些,我便是真有醋现在也不吃了。”
冉清笑着白了他一眼,问道:“那你为甚么不说话,在想甚么?”
梁叛不知道该不该向她明说,如果说了,未免有搬弄是非的嫌疑,但是不说的话,又不知如何回答冉清的问题。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拣已经发生的事情说一些:“今天早上振武营哗变,你应该知道了罢?”
“知道,先生的管家告诉我的。”冉清微微蹙起秀眉,有些担心地道,“恐怕文尚书他们要被朝廷追责,南京户部尚书,可能要换人了……”
“不错。”梁叛点点头,“不光是文尚书,我想户部这次上上下下恐怕要一次性空出很多职位来,所以李眉山一说他在部里,我就猜到是在户部。”
“原来如此。”冉清也意识到了事情背后可能存在的机关,不禁张着红唇,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现在就担心赵元夔,他是户部照磨,本来跟这件事没甚么相关,如果这次他也一并受罚,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冉清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话道:“说明有人在针对湖溪书院?”
梁叛点头:“二月份的‘京察’结果想来你也知道,大家都很奇怪,为甚么庞翀上台以后的第一次京察,居然没有刻意对湖溪书院下手,只是不痛不痒地拿掉了两个湖溪派,反而是一向与世无争的黄陵书院气学门人,被拿掉三个。
“现在看来,大概庞翀根本就没打算借京察来小打小闹,他的目标,本家就是想将湖溪书院连根拔起!
“南京是湖溪书院的根基,如果我的猜测成真,那么户部一定不是最后一个遭殃的。而且我断定今年的加科,一定不会到乡试而止,最后肯定会再加一次会试!”
冉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声道:“因为南京将会空出一大批官职吗?”
“差不多……”梁叛抬头望向天空,长叹一声,“果真如此,这次无缘无故的加科,就是专门为了填补大量官职空缺而准备的……湖溪书院经营了数十年,恐怕要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