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外甥像娘舅,那么侄子像不像大伯呢?
别人家里很难说,但是曹家的伯侄两位,无疑是非常相像的。
不单单是因为曹八斗以曹老刀为偶像,处处模仿乃伯,久而久之眼神和姿态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乃至旗手总曹老刀的手下都管曹八斗叫“小曹老大”。
就像庞翀的儿子庞羿被人叫成“小阁老”一样。
有人说曹八斗就是曹老刀亲生的。
梁叛在茶社里坐了小半个时辰,等到他将一小壶茶水喝到只剩下一点儿茶沫子的时候,人已经清醒许多,至少从外表看不出喝醉的模样了。
他看看茶社西墙边一尊漏刻上的标尺,已经是未时末刻了。
此时戏台上那块定戏牌子上已经多了两出戏,都是武戏,一是《黑旋风双献功》,颇为精彩诙谐;一是《尉迟恭三夺槊》,故事来源于《新唐书·尉迟敬德列传》。
梁叛再看那定戏的牌子,不但这两出,就连前面齐四哥亲自定的三出戏的戏名后面,都加了戏班的名号,个个不同,看来是都有归属了。
到了第六出戏时,众人却争起来,为的是《岳阳楼》和《城南柳》二选其一,难以取舍。
这两出戏情节、关目、线索都是大同小异,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实际《城南柳》就是从马致远的《吕洞宾三醉岳阳楼》中脱胎而来,但是并无抄袭痕迹,算是改编。
梁叛听他们争得兴起,有说《岳阳楼》演得纯熟的,有说《城南柳》更新更好的,有说马致远名气大,也有说《城南柳》的作者谷子敬名气也不小、又是本朝人、又是南京人,各执一词,众说纷纭。
梁叛只觉这群人吵得也很有趣,笑着摇了摇头,正打算会钞离开,却忽然看到外面进来一个一身锦绣花袍胖子,甩着两条膀子迈步进来。
那胖子头上戴着个插着雉鸡尾羽的瓦楞帽,大腹便便,一张满是横肉的圆脸,进门便朝张掌柜打招呼:“啊哈,张老板,来迟来迟啊,请恕罪。”
这人说的是一口半生不熟的京师口音,梁叛听着像是河北话中唐山保定一带的腔调,也就是现在北直隶顺天府、保定府和永平府一带。
对于梁叛这个在电视里听过各地方言的人来说,这种夹生的京片子其实听上去十分膈应,尤其是人并不在北京。
所以他对那个胖子第一眼的印象便不是很好,有种浮夸做作的感觉。
张掌柜见了这人,立刻从一张坐满了人的茶桌上站起身来,向同桌说话的人告个罪,快步迎了上去。
“潘老板,小弟今早派学生子到利涉桥贵寓去拜会,却听房东说你老哥已搬了出来了,却不知新寓何处……”
“啊唷唷,怪我怪我,事来得急。”那胖子一脸歉意,两只胖手连连抱拳,“京师常年干燥,那河房湿气重,我们住不惯,一夜不曾好睡,便搬到距此不远处的大同楼了。”
梁叛本预备站起来的,一听“大同楼”三个字,立时打消了念头。
这世上就会有这么巧的事?
又叫了一壶茶,一边等一边侧耳倾听,只听那胖子和张掌柜说了些抱歉的话,还说晚上在大同楼设宴,想邀几位南京行里有头面的班头名角儿,请张掌柜说名字,他来写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