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堂就是张掌柜的字号。
张邂堂道:“师父,他就是梁叛。”
程九爷露出惊奇的神色,还没说话,埠郎已惊起来,失声叫道:“是梁五爷!他怎样?”
张邂堂道:“他很好,像是喝醉了酒,误闯进来的。埠郎,昨日徐公孙和蒋大娘他们做的好事,筹到的银子当中有一半都是这位梁五爷和他朋友拿的。”
接着还将梁叛不肯留名的事情说了。
俞埠郎久久不言。
他的主人俞东来这个人行事最是豪阔,交的朋友数不胜数。
不过这些所谓的朋友,在俞埠郎自认为浅显的目光看来,值得交的固然不少,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俞东来的脾气总能吸引到一些同他差不多脾性的人。
但是剩下不值得交往的人更多了几十倍!
多少人知道俞东来豪阔,几十几百的借了银子,转眼不见人影。
有的倒是肯还,可借出去是十足纹银,还回来的都是八多不到九的成色,剪子剪开碴口发黄的,俞东来也瞧不出。
埠郎每每同他说了,俞二爷不当一回事,总是一笑了之。
没想到今年无意之中交到的这位梁五爷,真正是个好朋友,不但脾气同他主人相合,平白无故上千两银子拿出来帮忙,连个名字也不肯留。
更不要说这梁五爷在洪蓝埠帮了俞家多大的忙了……
程九爷道:“这位朋友可以交一交,邂堂,你多同他来往。”
张邂堂道:“是,师父,不过这位梁五爷本来就是好朋友,他临走前还托了我一件事。”
“哦?甚么事?”
张邂堂将梁叛要派人到大同楼的事情说了。
程九爷也没有深究梁叛的用意,点点头道:“你好好办。对了,那个姓潘的,说的话到底准不准?”
提到那个姓潘的胖子,张邂堂看了埠郎一眼,点点头道:“七八成把握,徒弟问过一位京师回来的朋友,这个姓潘的确实有几分本事,在京师一带的信誉也还不错。”
程九爷倒是没怎么顾忌埠郎,捋须道:“如今的人惯会标榜,没有接触过道听途说未必作得了准,我看这个人恐怕不怎么靠得住。老头子我这双眼睛,瞧过的人海了,没有一个走眼的,莫非北面来的人同我们南人面相不同?”
张邂堂听了这话,心里也犯起嘀咕来。
俗话讲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这个师父是做甚么精甚么,这一对几十年的招子是出了名的火眼金睛,一个人心术怎样、秉性好坏,教他瞧过一眼,猜过一遍,无有不中的。
除非像他老人家所说,北方人的面相同南方人不同。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是中国人,即便五官有点小差别,面相格局气数总归不作差别的。
别说中国人一样,即令外国人的面相,也是一样。
他就听一个海客说过,远在重洋的倭国也有算命的,路数同中国的虽然略有不同,但是总脱不出老祖宗的那几道藩篱。
张邂堂道:“那要不要再求证一下?”
程九爷想了想道:“蒋大娘不是从京师来么,又是梨园同行,你去问问她。”
“是,迟些便去小西湖拜会蒋大娘。”
“嗯,凡是做两手准备,你同文卿说一声,那场《城南柳》还要预备,如果姓潘的那里出了变故,仍要偏劳他的。”
“是,文卿这人厚道,他一定不会推辞的,以后有好处多念着他些罢了。”
“是这么说,我们愈发要照顾厚道人,不然这世上谁还肯做好人?都去耍奸钻营,还成甚么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