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看,就瞧见季成堂的围墙上又挂了两盏小灯笼,那处虽然瞧不见,但也能猜到是一扇侧门。
此时就在那侧门前面,一个身穿深色布衫的汉子,正猫着腰在那门上捣鼓这甚么。
梁叛不由纳闷,怎么都快夜禁了还有小偷跑出来溜门撬锁?
这也太敬业了,万一错过了夜禁的时辰,回头走到街上被中兵马司或者巡夜的更夫抓着,那就是盗窃和犯夜并罚,一顿臭板子打个半死是少不了的!
虽说季成堂家大业大,库房里不知道存着多少宝贝,可是这小偷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只可惜他是江宁县的捕快,此处却是上元县的地面,他管不着这件闲事。
他摇摇头,也不想管这件闲事,倒不是他怕麻烦——众所周知他是最能找麻烦的——主要这里是上元县的地盘,上元县知县栾琦这个人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梁叛正打算抽身离开,却忽然听见背后有个人高声喝道:“干甚么的,鬼鬼祟祟,在这里张望?”
这句话是扬州口音,好像是故意说得很大声,只怕里里外外的人听不见似的,在静谧的黑夜之中就显得特别突兀,把梁叛着实吓了一跳。
他转头去看,却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后生,手里举着一盏气死风灯,正将那灯笼提得高高的,朝自己的脸上照来,又将双眼瞪着,盯在自己身上仔细打量。
那眼神充满了怀疑和警惕,好像是当场抓到了梁叛偷盗扒窃的现行!
梁叛一抬手挡住灯笼的光照,又是恼火又是尴尬,扒开那灯笼,低了头正要走,却见不远处一个身穿锦绸子交领衫、头上戴着个金丝绕匝瓦楞帽的中年人,正朝这边走来。
那中年身后是一辆正在卸板子的马车,马车上也挂着一盏小灯,两个管车的一左一右同时忙乎,店里也跑出几个伙计来帮忙。
梁叛立刻心中一动:这人就是季成堂的季老板!
他是大半夜刚刚回的南京?
那这后生岂非就是季老板从扬州带回来管仓库的?
果然,那人笑容可掬地朝梁叛拱了拱手,并不提“偷窥”的事情,而是很热络地问:“在下是鄙店季成堂的小东,敢问朋友这是抓药还是看看滋补妙品?”
那浓眉大眼的后生仍旧将灯笼往梁叛面前举,另外一手指着梁叛,对季老板道:“他刚才朝巷子里张望,被我当场抓住,可不像个买药的,倒像偷药的!”
这后生说话时满脸一副表功的神态,好像刚到南京,就给店子立了一大功一般。
“不许胡说。”季老板瞪了那后生一眼:“你先进去,叫二泉带你去找个地方歇着,明天一早到库房去学。”
那后生只好答应一声,很不服气地瞪了梁叛一眼,进店门去找那个甚么二泉了.
梁叛右手已经紧紧捏成了拳头,只要这灯笼再在自己脸前面停留一秒钟,他就要把那小子揍一顿!
真他娘的是个愣子!
恁的假如没个亲戚照看着,这小子的尿性,要想好好地在南京混下去可不容易了。
梁叛板着脸给季老板拱拱手,并不因为这季老板讲道理,又替自己解围而感激涕零。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瞧见有个人在撬你们院门的锁,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