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子沾着不剩多少酸味的醋水,从尸体的脖颈仔仔细细向下搓洗。
梁叛弯下腰专心致志地盯着那死尸的皮肤,原本没有异常的地方,有些果然开始显现出浅浅的伤痕来。
梁叛就像在清洗一副美女的绝世胴体,每一寸的肌肤都被他细细地洗过,手指也一节一节地按压下去。
等到胯骨洗完,他将毛刷往醋水桶中一丢,剩下的四肢不必再刷了,人的四肢固然重要,但即便受了暗伤也没法致命。
只有保护着内脏的躯干才是尸检最容易疏漏之处。
仅仅只是这番浅显的清洗下来,梁叛便已发现了一些端倪——尸体的喉咙有掐痕一处,但掐痕不深,只是寻常厮打留下的,不足以致命,喉部检查也无明显损伤。
颈部两侧有手指按捏的痕迹各一处,比掐痕更深更重,但与形成掐痕的这次攻击无关,从形状方向上可以判定,应该是凶手从后脖颈处捏住了死者的脖子,做出了一个向下按压的动作。
果然鼻中采集有血丝,是溺水。也就是说有人将死者脑袋按在水中,导致鼻中呛水受伤,至于这次溺水是否直接致死,尚且不能断定。
其他地方,胸口偏下横膈膜正中有脚踹伤一处;胃部拳打伤一处,肋部拳伤一处。
梁叛将皱着眉,抬起脚朝空中虚踢了一记,然后伸出右拳,在尸体肋下胃部笔了笔,摇摇头,觉得不对,一脚过后伸左手掐在尸体的喉咙处,好像在逼问甚么。
然后他松开左手,右拳在尸体肋下笔了一记,左手照胃部打了一拳,接着右手叉住死尸的后颈,朝前按压,似乎在将这人的脑袋按入了一口装满了水的大缸之中。
他缓缓松开手,重新将尸体放平,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死因应该是溺水。
但如果是被人强行按压或者倒提着将脑袋浸入水中溺死,那死尸通产面色通红,可这具尸体整张脸都已瞧不出原来的模样,半边血糊半边肿胀,已无法从颜色进行判定。
至于码头上人所说的两种死因,第一个醉酒而死,从尸体上判断,宝逵死前被人在胃部重击了一拳,原本有酒必吐,原本无酒也很难再喝得下去,胃里即便有酒,也醉不死人。
这一条不大成立。
梁叛切开胃部之后,果然证实了这个推断——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臭,没有半点酒味。
这人根本就没喝酒。
至于第二个死因,醉酒跌死。
猛一看这张脸的话,倒真有点像是跌死的。
但也经不起推敲,没有人会把自己的脸跌得这么惨,双手却半点伤痕也没有。
因为不论是跌在砖石地面上还是台阶、草丛里,都没法将脸跌成这幅尊容。
可要说从山坡悬崖上滚跌下来,倒是有可能把脸跌成这样,但宝逵临死前一定会凭本能靠双手自救——抓拿草树藤蔓或者摩擦沙土岩石,手上一定会有伤口,而且伤口会有很多。
所以跌死一说也不成立。
是他杀无疑。
可梁叛来验尸,不是为了证明宝逵是被他杀的,这本来便不用证明。
他只是想从尸体上找出凶手可能无意间留下的线索,找得到固然好,即便找不到,自己总算来验过尸体,也可少一桩缺憾。
现在从尸体上找到的与凶手有关的线索并不多,脖子上的伤痕算一个,因为脖子两侧有两个手指按压的印记,虽然比不上指纹的唯一性,但也能从中推断出凶手手指的形状、大小。
梁叛将指纹从尸体上描摹下来,大小形状一般无二。
他随手将尸体上的白布盖上,也不必多作遮掩。
即便他在尸体的胃部开了一刀,只要不掀开白布查看,也看不出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