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太监,另一个……也是个瘦子,只是身量较矮,粉面朱唇,狭目无眉,一身阴冷气息,那形貌自然也是个太监。
不过这位不肯说话,抿着一张薄薄的嘴唇,微微仰着脸,并不拿正眼瞧人。
那林推官被先前那位太监呵斥,已是有些惊慌,不过也算见机得快,立刻朝梁叛作揖道歉,并大声催促那些捕快四面搜查真凶。
梁叛与先前那位高瘦太监一拱手,道:“未敢请教足下二位尊讳?”
高瘦太监道:“为奴为婢之人,有甚么尊贵的,在下商成。这位是翟录尚。”
商太监说着朝那位矮瘦的太监一指。
梁叛道:“倒要多谢二位大人仗义执言。”
“哈。”商成笑道:“天下的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就算是京师皇城里也要讲道理。松江府没道理,我们不讲他,老天也要讲;老天不讲他,你梁百户最后也要讲的。”
那位翟太监却道:“梁百户身负抗倭要职,军务繁重,请便罢!”
竟是下了“逐客令”了。
梁叛虽说不清楚这两个太监是甚么来头,可也不怕。
但是那矮瘦的翟太监却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淡淡压力,不是甚么上位者的王霸之气,而是一种武功高手身上的气势。
这两名太监都是身具武艺的。
梁叛巴不得离这两人远点,也不多说,当即告辞。
但一路上却在想着翟录尚那句话——身负要职,军务繁重。
这是在点自己,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随着太阳升起,河面上雾气渐渐散了,一条马溜子船载满了人,晃晃悠悠从薄雾之中驶出,在距离松江城六七里的地方靠了岸。
当先一个上岸的,是那位带着蒲草帽的渔夫,身后鱼贯而上数人,如果梁叛在此,一定认得这群熟面孔。
不是别人,正是在城外城内两次碰面的那班解户。
那青年渔夫此刻神情肃穆,手里捧着他的那只竹篓,一言不发地朝岸上荒草深处而走。
此处一望无际都是茫茫芦苇杂草,更远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全无半点人住的烟火气息。
既无人住,脚下自然没有路径可言,但那青年却十分熟悉似的,踩在杂草之中朝着某个方向笔直向前,并无一丝迟疑。
跟在他身后最近的一位,便是这班解户当中赶头车的那位。
此时一面跟着走,一面有些担忧,心想:这次教那姓梁的挡刀,不知是否把人害了。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便问了出来。
青年头也不回,只道:“他的本事,松江府没人能难为到他,祝四舅你不必操心了。”
那祝姓汉子摇摇头,心里虽然仍旧将信将疑,却不再多说了。
几人又走了不到三里路,豁然从杂草之中穿行而出,走到一片平坦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