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就是偏见太深,瞧不上五哥,假如换了李眉山,冉清可以想见,老冉头绝不会是这种态度!
不过她赌气归赌气,最后还是将冉天罡所说的话转述给了梁叛。
原来根据冉天罡所查到的信息,华亭知县张梦阳与松江知事李希禾,有一段极隐秘也极深刻的渊源。
这二位都是金山人,却都在华亭长大。
因为这两人都是孤儿,都在崇佑十四年被送到城西的养济院中,他们两家都是解户,两人的父亲都在那一年解布上京途中去世,后来又分别为解户领养,长大成人以后又各自考取生员。
只是张梦阳在科场上一路高歌急进,最终进士及第,得授华亭知县,而李希禾却止步于举人,选中松江府知事,做了一个正九品的小官儿。
那李希禾虽非吏员出身,却也相差无几。
冉清道:“他们长大的那所养济院,在谷阳门外,过平政桥不多远便是。那养济院最早建于宋绍定六年,到本朝是解户出资修缮,并一再捐输维持,才能延续到今日。若是没有这座养济院,张梦阳与李希禾当年两个孤儿,可能要进官办的孤老院,那便未必还能出头了。”
梁叛苦笑道:“何止未必出头,恐怕未必养得大了。”
闹闹瞪大眼睛,不知他们说的甚么意思。
梁叛和冉清也不与她解释,闹闹一直生活在阳光灿烂的上层,底层当然也有温暖,但又充满了被浮华遮掩的阴暗与污秽。
有些人间疾苦没必要全教她知晓,也没必要破坏所有人心中的美好。
不过说到这养济院,和频频出现的“解户”一词,梁叛不禁问道:“你们松江的解户似乎与南京不同,到底是个甚么营生,这群人很有钱吗,怎么现在又似乎光景不大好的样子?”
冉清道:“朝廷依靠赋税治国整军,老百姓捐输钱粮、服送徭役,都有差役担任,这是不消说的了。”
梁叛点点头,说到差役,县衙里三班六房和诸班杂使,都是徭役之类,他自己就是差役之一,对此自然不会陌生。
冉清接着道:“钱粮上也有各色职司,在乡间田亩收纳的叫收户,将收纳上来的赋税解送到县城、府城乃至省城、京师的,就是解户了。”
这一点梁叛虽然家中没有田亩产出,不大经历过,但都是常识,也晓得的,除冉清所说几种之外,还有驿递的马户、供应的行户,以及弓兵、厨斗、皁隶、门禁、马船头、馆夫等等不可尽数。
只是南京上、江两县的解户他见得多了,衙门书办与这些人也有许多交道好打。
这些书办胥吏好一些的照章办事,额外从解户手里收受一些土产地仪,便将接纳勾账,以及入库转运之事办了。
有些胥吏比较刻薄,不但收礼,还会增加许多额外名目的需索使费。
比如解运粮米的,除了正税之外,每石米还要额外加收许多使费,走水路要收夫船银,走陆路有车脚银,进出石坝号房有石坝号房脚价银,过桥有过桥脚价银,以及补贴人力的贴役银,苛捐杂税乱象纷呈,胥吏从中上下其手,有时候就连县官和户房都分不清哪项该收,哪项是多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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